李棣月酷爱碧色,今天也不出意外地穿了彩绘花鸟碧色裙。她朝李昭悫挤出违心的笑容,鼻子皱起,露出她的虎牙,头上的金花微微颤动。金花以蓝宝石为花蕊,蓝宝石在李昭悫的眼中无限放大,无聊的宴会让她盯着蓝宝石出神。
“阿姊,尝尝吧。现下最流行的吃法就是将含桃沾上糖蒸酥酪一起吃。”李棣月看李昭悫没有反应,忍着脾气又再和李昭悫说了一遍。
听到李棣月的话,李昭悫这才回过神来,颔首道:“好,我这就尝一尝。”她从琉璃盘中取出淡红的含桃,将含桃在酥酪上点了点,果肉表面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黄白。放入口中后,含桃的酸甜和奶香在嘴里依次绽放。不过李昭悫还是更喜欢直接吃含桃,她不愿糖蒸酥酪喧宾夺主,抢了含桃原本的味道。
李昭悫面上不显,自然地对李棣月夸赞道:“这含桃配上酥酪果真不错。我今日沾了五娘的光,才吃上秦王府开春的第一批含桃。”她虽是嘴上这么夸,但之后李昭悫吃含桃都是直接吃,并未沾酥酪。
含桃园一般只有皇家和极少数重臣家才有。含桃成熟时,今上会将含桃赐给臣子,大约每家能分到一盘含桃。秦王府能够在自家的含桃园里举宴,不可谓不风光。
当然了,李昭悫每年能分到的远不止一盘含桃。而且齐王府也有自家的含桃园,只是从不对外张扬。
李棣月听后以绣帕掩面笑了起来,“不经意”地炫耀道:“秦王府的含桃园产的含桃在召南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吃。就连白鹿居士今日也来了。听说原本是要参加姜家的诗会的,白鹿居士在路上碰见秦王府的马车后,阿耶一邀请就来了。”
含桃宴是在果园里办的,类似杨家上巳节办的宴席,也是用帷幛将宾客与外界隔开。娘子们和郎君之间又是用了巨型的落地屏风间隔开来。但只是隔绝了视线,又挡不住声音,李昭悫进来帷幛时就隐隐听见男宾那对方彦达的恭维声,李棣月的话更是落实了她的猜想。
李昭悫面上的笑意加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膝盖:“那可真是了不得啊。白鹿居士参宴向来只去风雅和有缘人处,一般人可请不来呢。之前我递了帖子许久后,才能去居士的诗会。”说完,李棣月下巴微扬,露出自得的神情。
一时辰前,含桃园一里外。
秦王府的马车车厢里,小王氏和秦王李明德分别端坐在两侧,中间隔着能再坐下一人的距离,两人看上去貌合神离。李明德娶小王氏是为了王氏一族相助,小王氏嫁李明德也是为延续家族荣耀,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突然,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下,小王氏猛地向前一倾,差点摔出去,李明德眼疾手快,抓住小王氏的肩将她带了回去。马车里被小王氏满头珠翠相击的清脆响声充斥。小王氏为在自家郎君面前丢脸而感到不悦,皱起眉头,朗声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来,半点规矩都不懂!”
别说小王氏,就连李明德也好奇谁敢拦秦王府的马车。帘外的车夫害怕小王氏责罚,声线颤抖道:“前头有好些人拦着辆牛车,那牛车就停在路中间不动,已经叫人去赶了。”
李明德和小王氏听罢也没再说什么,既然已经叫人去赶,再咄咄逼人只会显得无礼。可等了一会儿,马车仍未有要动的迹象。今日是秦王府办宴,要是作为主人家还迟到,那就要沦为整个召南世家里的笑柄了。
“不是叫人去赶了吗?怎么还不能走?”小王氏有些着急,推开马车上的窗,向旁边的婢子问道。
婢子是近日新调上来的,早就听府中其他人说小王氏常常打罚奴婢。她被小王氏的声音吓一跳,身形一抖,眸中含着水光,抬起头看向小王氏,怯怯道:“回娘子,王府的人已经去赶了。可前头的那些书生拦着那牛车,牛车走不快。府里的马车一下就追上去了,想着等牛车走远一些再动身。”
虽说前面的书生地位比起秦王府犹如微不足道的尘埃,但一般都不想惹上书生,遭文人墨客口诛笔伐。
她软糯的样子一下子让本就不快的小王氏怒火中烧。小王氏的气全撒在婢子身上:“我是王妃还是你是?竟敢不问主子擅自拿主意,谁教的你规矩?若是耽搁了含桃宴,回府之后拿你是问!”
“好了,同婢子生气算什么,”李明德探头朝他那一侧的窗外望去,后又瞥了小王氏一眼,劝道,“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问问是什么情况不就得了吗?”
从车窗外看去,能够看见好些文人追着前头的牛车,还有甚者疯狂地拍打着车厢外壁,銮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们口中兴奋地喊着什么,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侍卫上前询问牛车后,从车上下来一上了年纪的儒生,跟着侍卫朝他们的马车走来。原本就激动的书生们直接上前将二人包围,王府侍卫不得不充当起别家的侍卫,将那儒生护送过来。
二人到达后,那些书生不甘心地收敛起来。可那也只是稍作收敛罢了,他们聚在马车不远处,踮起脚观望和叽叽喳喳地讨论,并未散去。
侍卫先行一步作揖,向李明德回禀道:“前头堵着的牛车是白鹿居士的。白鹿居士鲜少出山,今日难得赴姜家的诗会,那群书生收到消息就都跑来央求白鹿居士点评他们的诗作了。”
话音刚落,方彦达走上来,低眉顺眼道:“扰了王府的座驾,某在此向王爷谢罪。”他一撩道袍,就要跪下。
那群书生还在一旁看着,李明达哪能真让他跪下。他眼轱辘一转,出言制止道:“居士切勿行此大礼!”说罢,李明德又横眉冷对侍卫道:“还不快拦着居士。”李明德一声令下,侍卫迅速抓住方彦达的臂膀,不让他跪下去。
李明德急忙掀开帘子,大步走下马车,从侍卫的手中接过方彦达。他扶着方彦达,情真意切道:“某钦佩居士才华已久,今日能遇见居士实属缘分呐。”
小王氏瞧着李明德殷切的样子,知道若收服此人对李明德应该有不小的助力。对于能帮助李明德进一步迈向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和事,小王氏向来是支持的。她坐在原处未动,但也在悄悄往那处看,打量方彦达。
“王爷切莫顾及老朽颜面,某才学鄙陋怎堪王爷夸赞?”方彦达将身子又埋低了一些。
李明德装作生气的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