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啊,她说。
然后哥哥不再叹气,他跪下来,把妹妹盖着的外套掖好,勉强笑着说:“妞妞,睡吧,哥哥去找点吃的。”
可是哥哥没回来。
她被一个大胡子抱起来,那大胡子摸了摸她的脸。她趴在大胡子的肩膀上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哥哥躺在地上,用一张草席盖着。
有个人把草席揭起来,她的哥哥抱着窝头,指节发青,手指头都掐到窝窝头里去了。
大胡子蹲在他身边,轻声跟他说话:“小子,你妹妹我带回来了,该闭眼了。”
他伸手去合男孩的眼睛,可是他怎么都合不上。
大胡子又说:“你妹妹的病我会给她治,你安心走吧。”
男孩的眼睛仍然不能合拢。
大胡子站起来,沉默了一会,说:“小妞妞也饿了吧,先给孩子吃点东西。”
小铃铛还是烧得昏昏沉沉的,她被人捏住鼻子,喂了半碗酥油糊糊进去。
大胡子给小女孩擦干净嘴巴,把她抱到男孩身边,说:“你妹妹也吃了东西了,不用去偷东西,也不怕饿死了。小子,你放心,我刘胡子虽然是沙盗,也是讲义气的人。你就安心走吧。”
他伸出手,终于把瑜瑾的眼睛合上了。
大胡子闭了闭眼睛,说话鼻音很重:“小妞妞,过来再叫一声哥哥。”
她有点害怕这个大块头,怯怯地挪过去,去抓哥哥的胳膊:“哥哥,哥哥别睡了。”
哥哥的胳膊比石头还硬,比冰还凉。
她害怕起来,一迭声地唤着“哥哥”,可是哥哥再也没有醒来,她想哭,却被一个小妇人抱走。哥哥的样子被那大胡子挡住,她再看不见哥哥了。
此后半个月,她就在大胡子的营帐养病。
离开大胡子营帐的前一天,大胡子进了她的帐篷。
他侧躺在小孩子身边,说:“玎珰小妞,你怕我吗?”
小玎珰转过头看他,说:“大伯是好沙盗。”
他哈哈大笑,又满脸惆怅地平躺下来:“沙盗就是坏东西,你将来去了舅舅家,见到沙盗要躲着走。”
他喃喃地说:“你这名字,玎珰……你爹娘,是想让你袋子里,啥时候都有钱在响吧?”
“不是,”小玎珰认真地解释,“玎珰,是环珮玎珰的意思,是将来嫁个很有钱的人家,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
“行……行什么?”大胡子怔了一会,才道,“我懂了,你爹娘想让你嫁个屋多田广、牛羊成群的相公,去过好日子吧。”
他摸着孩子的乱发,声音渐渐沉闷:“我们玎珰,以前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有哥哥有族人疼着的……阿惹妞妞啊……”
玎珰听不懂,她还太小了。
她问:“大伯,你为什么要做沙盗?”
大胡子猛然愣住,良久,才滚下泪来:“大伯不做沙盗,大伯活不下去啊……”
“大伯也曾有大伯的宝贝妞妞,我的妞妞嫁了个疼她的相公,要是我的妞妞还活着,孙女也该有你大了……”
小玎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扯着袖子给他擦眼泪。
她用力地说:“大伯不哭,等我将来有了娃娃,我带着娃娃,回来给大伯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