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道:“权力?”
“没有权力,就只能任人宰割。”李承鄞神色凝重地说,“所以在这上京城,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为权力追逐,为权力痴狂,为了权力,丧失人性。”
“我觉得,没有权力,日子也能过得去啊。”铃铛还是不能理解,“我只想要一个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要几亩地,能吃饱饭,一个月能吃一次肉,这样的日子过得就很好,为什么还要那么多权力呢?”
李承鄞叹了口气。
铃铛还是底层思维,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豊朝的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权力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正确认识权力、掌握权力,她又怎么能享受权力呢?
他耐心地跟铃铛解释:“你喜欢自己在家洗衣做饭,还是被下人侍奉?”
“被侍奉!”这个问题,铃铛回答起来根本没有犹豫。
“那么,你喜欢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还是只要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救下很多这样的女子?”
铃铛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承鄞再度追问:“你喜欢做奴隶的生活,还是一声令下,就能让世界上所有的奴隶都变成良家子?”
铃铛琢磨着他的话,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承鄞语重心长地说:“这些东西,都是权力带来的。所以你现在能理解赵瑟瑟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宁愿做妾,也要嫁进东宫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喜欢权力。”铃铛喃喃地说,“李承鄞,我跟你这样好好说话,是不是也是你给我的权力?”
李承鄞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铃铛的心思,可真是简单。
她自顾自地说:“我不喜欢有人做奴隶,所以我很讨厌赵瑟瑟,我想让她从我们家离开,死了也好重新嫁人也好,这样她就不会碍我的眼,但是她是必然不可能离开的,想起这个我就更难受,我觉得她之所以这么可怜,都是因为她是个妾,是个奴隶,所以我得做点事,她做妾没那么痛苦,我就感觉我也没那么难受……”
这么一大段话,反而把李承鄞弄迷糊了,但是铃铛难得愿意跟他说心里话,直觉告诉他,要是他现在打断,可能以后铃铛就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铃铛继续说:“我看到别人做妾做奴婢,我觉得非常膈应。我这么拼了命不让族人做敌人的奴隶,他们却转头做了自己族人的奴隶,那我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起眼睛,看着李承鄞,一字一顿地说:“李承鄞,我想要权力,我想要这些让我不舒服的东西消失。”
“这些东西,不可能消失。”李承鄞摇摇头,说道,“蓄奴是一件很便宜的事,因此只要家中有些家底的人,大都会选择蓄奴。你若想要奴隶消失,你会得罪除了奴隶之外的所有人——而奴隶们……”
李承鄞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若不拿自己当做奴隶,他们又怎么心安理得的得过且过呢?”
这太复杂了,铃铛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这件事。
“就像现在,”李承鄞点她,“哪怕你离开丹蚩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你真的习惯把自己当做主子吗?”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铃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把自己当人,把自己当主子过吗?
她惊恐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后退:“不,不是,我不是……”
对,她没有。
李承鄞是她的主子,所以她可以随便送死,而李承鄞要活着;李承鄞可以随便享用她,她害怕也不可以拒绝;李承鄞可以随意纳妾,她不高兴也不能提……
但她是太子妃,她也是豊朝未来的君主。
她比裴照重要,甚至比永宁和珞熙都重要,她应该是和李承鄞一样,指挥、掌控下面的臣属,而不是把东宫的宫女当做自己人,用仰望的眼神看赵瑟瑟。她应该自恃身份,李承鄞想要亲热而她不想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拒绝,而不是李承鄞提出,她就要无条件地满足。李承鄞让她不开心的时候,她可以拒绝李承鄞,而不是只能默不作声地回避……
她是人!
铃铛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起来,她听到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李承鄞,我不喜欢你生日那天对我做的事,所以我不想见你,这些日子,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还沉浸在铃铛终于跟他搭话的喜悦中的李承鄞:“啊?”
他又说错话了吗?
为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