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过了二十多年,没能及时救下母后,仍然是父皇心中的痛。
李承鄞对他说:“你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你身边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可是你心里有没有人,是不一样的。你若是心里有人,我劝你便一心一意对她好,别伤了她的心。要知道一个人心碎了,可就补不回来了。而且,若是你心里真有她,她的心碎了,你的心也没了。”
李承鄞又唤了他一声“儿子”,说道:“做皇帝,权势越大,越是不能为所欲为。一个小小的孩童,哪怕只花了几百钱把人买来,就能随时让一个人枉死。你一旦任性一次,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像喜儿、像那些我们不知道名字的人一样死无全尸。”
“这样活着,好累。”阿穆喃喃地说。
“但你不是一个人。”李承鄞把他搂在怀里,“你会有我和你娘,会有你将来精心挑选作为帮手的太子妃,会有刚正不屈的臣子,会有忠心卫国的将士。你要去爱他们,也要去威慑他们,更重要的是,你要去用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
“高处不胜寒,可是如果遇上对的人,这一路走来哪怕会磕磕绊绊,你也不会太过孤单。你可以喜欢一个只会阿谀奉承你的人,也可以喜欢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胡作非为的人,但是豊朝的未来要你来扛,如果身边都是不能帮你分担的人,你会过得很累很累。”
“因为你不仅要挑着自己的担子,也会挑起对方甩过来的烂摊子。或许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是情趣。可是五年、十年,一辈子呢?”
阿穆低头不语。李承鄞知道,他是心里有裴家十六娘的。
可是以他的眼光来看,只能说,连差强人意都错一截。
十六娘再好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他是个父亲,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像自己当年一样,遇到一个能相互扶持、相互依靠,能在疲倦不已的时候,让他放下所谓男人的坚强,也能向妻子撒撒娇。
就像铃铛当年说的那样——“偶尔,我也会想保护你呀。”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被宠爱的那个呢?
阿穆沉默了。
良久,他才说:“父皇,我也想找到母后那样的太子妃。”
李承鄞只是一声轻笑:“那要你足够慧眼识金了。”
阿穆沉默片刻,岔开话题:“所以母后想要找到能让所有人都吃饱饭的方法,是吗?”
李承鄞首肯了他的想法。
阿穆没有再说话。
他也想找到什么东西,能够帮助母后。
有没有一种作物,成熟快、亩产高又便于储存呢?
他派出大批幕僚询问这个问题。一批又一批的幕僚无功而返,直到他收获了一个不能算好消息的消息。
南洋有一种作物,名叫番薯。这东西八十天能成熟一次,一亩地能种出几百斤,只可惜容易腐烂,不耐储存。南洋的百姓常常拿这东西作为饲料去喂牲口。
阿穆试着煮了一次,口感干涩,说实话不是太好吃。他没对这东西抱希望,只是命人种了一盆,带回去给铃铛看看。
班师回朝那天,铃铛早早就换好衣服,翘首以待丈夫和儿子的归来。
半年多不见,阿穆长高了半头,人晒黑了好几度,原先娇滴滴的婴儿肥也不见了,脸上更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成熟男人模样。他目光不再轻佻、娇纵,和父皇联袂而来时,铃铛恍惚觉得又看到了当年对她伸出手那个李承鄞。
一晃已经认识李承鄞二十二年了啊。
宫宴热热闹闹持续到下午,她觉得有点乏,于是逃席先去补觉。等她一觉醒来,李承鄞已经撑着头,看她熟睡多时了。
铃铛搂住李承鄞的脖子亲了一口,懒懒地问:“夫君不去宫宴,怎么有闲心陪我午睡。”
“儿子有惊喜要给你。”李承鄞也笑。
铃铛手一伸,揪住他的胡子编辫子,打着哈欠说:“他还真能忍得住,我老早就看到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了。”
“他这种能藏事儿的性格,你可不能说像舅舅了。”李承鄞抓住她作乱的手,笑着说,“你哥哥一点都不能藏事儿,他心思够深,这点像我。”
铃铛正撑起身,说着就白了他一眼:“你与我又能有多大区别?”
李承鄞忍不住又笑。这个白眼带了初睡方醒的万种风情,真是让他神清气爽。他又要与铃铛厮闹,却被铃铛按住嘴唇,推到一边:“不要闹,我去看看儿子。”
李承鄞无奈地叹气,也跟了上去。
阿穆带回的惊喜,就是番薯。
铃铛当场命人在宫内开辟了一分菜畦,亲自试种这东西。李承鄞和阿穆父子俩同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就来帮忙,并且在前期踩断了好几棵番薯的茎叶。
而后父子俩就被铃铛提着锄头打了一顿,勒令二人去给番薯浇水。
阿穆的热情尤甚,恨不得每天都去挖出番薯看看。
“树挪死,人挪活,你再去挖番薯,这一畦菜地就要被你全部折腾死了。”铃铛去揪儿子的耳朵,却被阿穆偏头躲开。
“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总当我什么都不懂!”阿穆抱怨,话锋一转,又满脸期待起来,“我倒希望番薯快快成熟,要是真的能充作粮食……”
“那我豊朝的人口,至少能翻一番。”李承鄞接过话,眼中写满了渴望。
如果番薯真的能像阿穆说的那样,他们的名字,将会是豊朝永远绕不开的丰碑。
时间悄然流逝。
第一畦番薯成熟了!
真到了开挖的那天,别说李承鄞和阿穆,就连铃铛就很紧张。她挽起裙子,蹲在地上,好奇地去戳刚刚挖出来的块根。那东西硬邦邦的,纺锤状,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他们盯着一批批将番薯称重的宫人,记下报出的每一个数字。
这东西亩产确实高。他们不过种了一分地,就在短短三个月内收获了超过一百斤的番薯,而丰饶的太湖流域,去年一亩地的亩产是两百斤粮食,也就是一分地二十余斤,脱壳之后的大米粗面甚至只有十多斤!
五倍多的亩产量差!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