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胥忽地苦笑两声,语气既叹惋又欣慰,道:“当时我听闻抓捕鸦玄,除了新上任的年轻女掌门和雪城派匪尘之外,有一位官家小姐,和一名叫沈东游的雪城派弟子,同样功不可没。我当时的确闪过一丝念头,这名沈姓的弟子,若是你该有多好!却没想到竟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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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胥辞别后,沈东游没有时间伤感,若无其事地回去料理沈飓的烂摊子,议事、看账直到深夜。
所有人都称赞新宗主勤勉能干,半天处理完沈飓堆积半年的盟务。只有叶栩栩知道,他越是看起来正常,越是不正常。
昏黯冷清的房间里,叶栩栩从桌边惊醒。她等他许久,等到不留神睡着,等到油灯被风吹灭。
叶栩栩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房门,走出去抬头一瞧,果不其然。
今夜暮色深重,看不真切,但相爱之人能凭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心灵感应,一眼辨认对方。
屋顶的影子一愣,而后一跃而下,紧紧拥住了她。他见屋里熄了灯,还当她睡了。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低低地啜泣。
叶栩栩也抱住了他,眼泪不自觉涌出。
“栩栩,我没有娘了……”沈东游哽咽着道,听得出,他已经极力隐忍哭腔了。“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我错怪了她这么多年,还没同她道歉,还没尽过一日孝道……她独自承受了一切病痛、委屈,你说她走时,会有多痛……”
他卸下武装了十余年的坚强,呜呜咽咽地,将这些年对母亲的思念、愧疚,甚至埋怨,尽数宣泄。
叶栩栩轻抚着他的背,似是无声地告诉他:尽管倾述吧!有我在!
“隐霄,可是你替你娘报仇了呀!你忘了吗?涟水村,我们合力捉住了害你娘的凶手,这才让方长曜对鸦玄痛下杀手。”
沈东游没有回应,只发出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一阵早秋的凉风吹动树梢,叶栩栩松开沈东游,拉着他的手高举过头,感受风在掌心指间流淌。
沈东游茫茫然地望着她,双眼红肿,口鼻也是红的,模样好不可怜。
叶栩栩柔声道:“感受到了吗?你娘不是说,她和你爹会化作风,永远守候着你。你感受到了吗?这风,是他们在告诉你,别难过,爹娘团聚了,爹娘在……”
沈东游一怔,摊开手掌,顺着风,逆着风,感受风,倾听风。
风停了,他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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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邻城城郭的小客栈,还有风尘仆仆的旅人投宿。
房间点起一小截灯烛,房间够小,昏黄烛光也能照全。
“你当真不见他一面?我看得出,他从未怪过你……”
银发枯槁的妇人收拾好床铺,平静地道:“能远远看他几眼,看到他健康平安地长大,足够了。”
妇人转过身,烛火映照出她浑浊的眼球、满脸的皱纹、老态龙钟的形容,以及欣慰的浅笑。
花胥重重地叹气,心疼道:“那也没必要让我说你死了,害孩子好一顿伤心……”
矞云扶着桌沿缓缓坐下,晃了晃神,才想起来回答:“人长大了,父母就老了,这场伤心总会有的,不过早晚而已。时间会冲淡一切,逍儿自然会消化掉。可若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亲眼所见的震撼,只怕这辈子都难以磨灭。反正,我也时日无多,提前哭一哭,也无妨。”
“况且,那年冬月,矞云就已经随沈飏去了。”
“花胥,你说,如今我见到儿子了,也算帮儿子夺回飞云盟了。这般,再去见沈飏,他便不会再怪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