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东风上巳天。
后宫没了明珠夫人已成一派祥和之状,虽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祥和——不过对于流沙来说始终是一件好事。
毕竟没了明珠夫人的熏香,韩安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复从前那样萎靡,有了几分好转。
然而物极必反乃世间真理,这韩安一旦精神好了,便有更多时间思索一些阖宫上下同乐的活动——
例如此次他别出心裁要在后宫整一个放风筝比赛。
我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战国末年有风筝吗?
事实证明没文化的确丢人,战国末年已经有风筝雏形了。
据言,当年鲁班根据墨子的设计想法,将竹子劈开削光滑,用火烤弯曲,做成了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鹊”,这种木质的风筝能在空中飞三天之久。
不得不说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实在令人惊叹。
自春秋末到如今战国末,制作木鸢的工艺已愈发成熟。近来韩安兴致大发,招了数位能工巧匠制作了十几只木鸢,说是为了在春日天气晴朗之时放飞,为韩国祈福。
当日,后宫几乎所有的妃子都来了,就连韩宇和韩非都到场,场面一时十分辉煌。
说起来也是高兴的事情,没有不来的道理。不过两人虽是来了,却是不参赛的,坐在台上和韩安一道当评委。
“既是比赛,总要有些彩头。”韩安笑眯眯地拍了拍手,“这是十八颗东海血玉玛瑙制成的手链,一个时辰之内,放的最高者,寡人就将这串手链赏给她。”
我双眼一亮。
这串珠子看着晶莹透亮,每一颗都光滑圆润,就算是我这种不识货的都瞧的出它的好,那必然是一样精品。
虽然我确实对珠宝这类的东西没什么太大兴趣,但谁会对白嫖say no呢。何况这是比赛,比赛当然要争个先后,谁没点比赛精神了。
何况向来在我这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不过说起来这纸鸢我还能放放,这木鸢于我而言……好像的确有些知识盲区了。
放不起来还怎么和人争啊。
现下可没人帮得上我,讲道理那串血玉玛瑙还挺受大家欢迎,就见众人皆是一副卯足了劲道要将自己的木鸢放得最高的模样。平日里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后宫嫔妃们,此时似乎都能比肩业余短跑运动员了。
虽然好像似乎收效甚微,暂时还没有人掌握正确的放飞方法。
不过再看看自己,和她们也没什么差别啊。
然而就是此事激起了我的胜负欲,心说我是穿越来的啊,怎么可能输给这群莺莺燕燕。
如此一想我又牵动起细线,指挥着小珏子找准时机替我将木鸢送上去。
这回倒是天时地利人和,那木鸢在细线的牵动下渐渐往空中飞去。
小珏子兴奋地拍着手道:“殿下殿下,你看,上去了!”
我心中虽也高兴,不过想着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这等情形还不至于失了分寸,于是就点了点头道:“嗯,我看到了。”
然而我这句话还未说完多久,忽得刮来一阵阴风,这风极无章法,一时间将我的木鸢吹得摇来晃去。
我本就是个新手,若是天气顺风顺水倒也罢了,可现下突如其来的风霎时让我乱了手脚。
果然,手中的细线已然软了下来,木鸢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两下,继而歪斜着向一旁的树上栽去。
我心说不要啊,放风筝最麻烦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和别人缠线,另一件就是风筝落到树上。
小珏子也看愣住了:“殿下,这,这怎么办啊?”
我站在树下仰头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对小珏子道:“没救了。”
小珏子的表情像是快哭了:“啊……”
这是实话,若是树干细点的树,我还能靠晃一晃将木鸢晃下来。可看这棵树的树干直径,怕是没有好几百年长不成这样。
晃不下来,我又不可能爬上去拿,那可不就是没救了。
不甘心啊!
正当我心下焦急该如何解此困境时,忽见一个黑衣的身影正向我们这里走来。
我抬手便招呼道:“卫庄,这里这里!”
卫庄听到我叫他,足下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是心里斗争了片刻是否要装作没听到。
韩文玉: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然而片刻后他还是走了过来。
我摆了个极为狗腿的笑凑过去,发髻几乎要靠到他肩上:“卫庄,好兄弟,求你个事儿呗。”
说着抬头看他。
卫庄:放。
“那个……”我有点尴尬,是以说起话来多多少少有点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我的木鸢掉树上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卫庄:你是在把我当工具人?
眼见着他就要生气,我当即摆出极度可怜兮兮的神情,双手合十立于面前,道:“求你了。”
卫庄眉梢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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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末他还是不情不愿地上树替我拿了木鸢。
然而拿到之后也不立马给我,反倒是好整以暇地问我道:“你会放吗?”
霎时我便觉得我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便扑过去要夺我的木鸢:“你给我拿来!”
不料卫庄起了坏心思,竟将那木鸢随手抬高了些。我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他这样一抬手,我根本够不到。
然后事情就有些微妙。
因着我要去拿那木鸢,是以几乎已经扑到卫庄面前,而他又恰巧好死不死地垂头看我,一时间四目相接,四下无声。
恰是春日暖阳映照之时,薄薄的光透过云层打落,周遭亦是花香缭绕。
仿佛所有小说中,男主和女主的相遇,少年打马斩东风,当属人间第一流。
可我终究不是红莲啊。
我不会为了这些美好的场景而心动,也不会为了卫庄而红了眼眶——相遇在最好时光的人,也从来都不是我和他。
却也并不觉得遗憾。
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