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之东,有两棵桑树相互依扶生长在碧海之中,树上正栖居着几只金乌,却见其中一只生得格外华丽,金色的羽毛如同火焰一般,它高仰着脖子啼鸣了一声后,自扶桑树上飞落下来,在地便化作了一个头戴金冠的白衣俊美少年。
少年衣袂翩翩,挥袖一扫,金羽飘零闪烁,接着空中便多了一排字迹。
紧随其后的另一只金乌也从树上飞了下来,即刻化作人形,语气中还有些愤愤不平:“太子您乃是金乌神鸟,身份尊贵,怎可屈居那女仙座下听教。”
神衣抬眸看着字迹,神色颇为复杂,想他堂堂一介神鸟,如今竟要去女仙座下听教,心中自是有些不满,但还是与对方说道:“父神旨意违抗不得,不过今日我且去,量他们也不敢说出要教我这等话出来。”
声音带着少年期特有的清冽,这话语中满是自信,只是现实与他所想得并不相符。
那日琼华宫中无数的仙侍候在宫前,阵仗也确实让神衣令他十分满意,只是那女仙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虽为神胎,但如今既要入了我琼华宫做仙门弟子,那便要遵守我仙门的规矩。”
说着那女仙官旁边的小仙娥便走了过来,还将一莆团放在他的跟前,嚷声说道:“快行拜师礼吧。”
听到这句话,神衣自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对方竟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跪下行礼,所以抬头愕然的盯着那女仙官的脸问道:“你在说什么?”
“自然是让太子拜师。”
那小仙娥以为神衣没有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但却是招来了神衣的白眼和冷哼,他抬手一甩袖哼声,背对着身后的众人自负道:“我神衣身份遵崇,怎可拜区区一仙官为师,若传出去岂不要贻笑大方。”
“你既觉得丢人,又为何前来,如此岂不是自找不快。”
女仙官冷冷声音传来,身为琼华宫的仙君执掌一方,做事雷厉风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见这金乌太子如此,便是更瞧不上眼了,若非父神千叮咛万嘱咐,她甚至连多看此人一眼都不愿。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父神……我才不愿来这呢。”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可见底气稍有不足,父神与他有赏识之恩,更是有救命之恩,如今自是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拜与不拜都在你自己,但既要入我门下,那便要守我仙门的规矩,若做不到你大可回去当你的金乌太子。”说完便示意身旁的小仙侍离开。
神衣听着背后的动静思了又想,即便心中八百个不情愿,但想着父神平日待他不薄,便又忍气吞声的吸了口气,这才咬牙切齿的转过身喊道:“我拜!”
说完双膝便跪了下去,只是袖口中的两只拳头紧握,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去看过女仙官的表情。
这便是神衣与纤凝的第一次相见,他们一个不愿收,一个不愿拜,但就这么凑成了仙界身份差距最大的师徒。
*
说起神衣的身份并不简单,据说他天生神胎,乃是太阳神所化,备受金乌一族的重视,如此大的身份即便是放在仙君面前也是得叫一声神君的人。
不过受日炎所影响,他的脾气暴躁,加之自负过甚,常常会因一些小事而失去控制,虽未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但却是个很重的隐患,于纤凝仙君而言他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神衣却并不明白,只是十分厌恶纤凝对他的冷漠和疏离,即便那些小仙常常因为外貌而想要接近他,但却都被纤凝身旁的那个青衣仙子给一一警告了。
外人眼里少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朝气,且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表情,虽令人觉着有些不适,但却并不妨碍他人生出好感,这大概就是神胎的特殊之处吧。
“见过神衣太子。”
一群小仙娥见了神衣后,便纷纷行礼,她们紧张的表情自然逃不过神衣的眼睛,神衣扬起下巴轻咳了几声后,这才颔首点了点头。
站在远处的纤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平静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时旁边的青衣仙子走了过来问道:“仙君可要将他喊过来?”
“不用,你去告诉他,翌日我要带他面见仙界其他诸位仙君。”
“是。”
神衣还在那里站着享受其他仙子投来的倾慕之色时,旁边却冷不伶仃传来了青衣仙子的声音:“仙君说让太子翌日去大殿面前其他诸位仙君,此事不容有差池,还望太子谨记”
这声音突然在耳边出现,可以用扫兴来形容,神衣转身朝后望了过去,只见瑶池中莲花朵朵,神水碧波荡漾,五色祥瑞千万条,而纤凝就站在这般景象之中低头看着那朵白莲,宛若画卷上的谪神一般,只是这样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对方抬眸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神也令他顿时清醒过来,当即连说话的口气都变得十分不耐烦。
“我道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见几个人罢了,用得着谨记二字么?”
他不满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这里不论是做事亦或者是说话,处处都带着规矩礼节,回回见人不是行礼就是弯腰,想到之后还要面前几位仙君,神衣就觉得自己腰痛胳膊也痛。
“天天拜这拜那,也不知道受不受得起我这一拜。”神衣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冷哼,这仙与神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若福泽不够,受他这般神君一礼可是吃不消的。
站在一旁的青衣仙子没有说话,而是拱手作了一礼后便离开了,留下神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纤凝看着神衣那副气呼呼的表情,心中则是回想父神之前叮嘱的话,金乌一族事关三界生灵,善则众生有福,恶则三界受苦,这神衣生来不凡,但其性傲慢且不通人理,如若长久以此恐生事端,所以还需人来教化。
加之金乌一族尚武好战,曾几次随从父神出战魔界,这累累战功无一不彰显了它们的强盛,若有朝一日金乌一族不再受仙界控制,那么到时候仙界所面临的便是倾倒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