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鹭青环顾四周,左前方正好有一处空着地矮几,她三步做两步地奔过去,坐在垫子上。
“郎君,这边!”一身着深色长衫的俊秀青年同时坐在了她对面。
“哎,你……”
关鹭青无辜地看他,“我先坐下的,但我不介意拼桌。”
她侧头看了看楼下的状况,一回头便看到对面又坐了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矜贵青年。
关鹭青快速地打量一番,点点头,看起来确实有高领之花那味,难怪那俊秀青年不甚情愿。
“看什么看!”俊秀青年像是护崽子一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关鹭青努了努嘴,点头道:“行行行,我不看了,我看才子诗会去。”
楼下,杨玉津正在台上主持。
前两轮比的是惜春、怀古。
关鹭青听得很没有意思,她习惯一个人做瓷器的时候自说自话,于是这会儿也自己吐槽了起来。
“这些人写惜春怎么这般矫揉造作,要我说不如一句‘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这多旷达利落!”
对面的主仆二人先是漫不经心地听她吐槽,而后听到那一句“春去不容惜”时,两人立刻对视一眼。
俊秀青年点了点头,转过头来主动与关鹭青搭话:“我叫李昔年,行九,女娘姓甚行几?”
关鹭青收回看楼下的视线,歪头看了看他,要给个假名字吗?
她思忖片刻,说道:“我叫关三山,姓关,行三,”
……
沉默是今晚的津华楼。
“真是别致的名字,方才听你说楼下的惜春诗写的不妙,我也这么觉得。”李昔年将一盘坚果蜜饯推到她的面前。
“是吧?”关鹭青抓了把花生开始剥壳。“这个怀古也写的不痛不痒的,不敢说,没意思。”
“确实!”
李昔年猛地点头。
楼下杨玉津又宣布下一轮的主题是写月色。
关鹭青提起了兴趣,因为经常捏陶瓷泥巴,她的手指很是灵活,这半天已经剥了一堆花生,她将花生分给对面两人,侧耳等待楼下唱诗。
“你不是看不上楼下人的作诗水平吗?为何现在又如此期待?”
矜贵青年乍然出声,音色清越,如玉瓷相撞,晃得关鹭青一愣。
“我…我算了下时间,”觉得现在应当是初唐,想着会不会有一个孤篇盖全唐的张若虚。
当然这话不能说,她笑着转移话题,“在这津华楼中,仰头便能见月,极目便可观澜,此情此景我都想写诗了,自然是有些期待。”
许是杨玉津觉得前两轮才子们确实没写出好诗,便加了码。
“这一轮,全场皆可参与,诗作最佳者可得红玛瑙手钏一束,这一串有88颗,颗颗精品。”
离这么远关鹭青都能看到玛瑙颗粒,可想而知这一颗得有多大。好想要啊,不仅可以还上她前几日烧汝瓷放进去的玛瑙,日后还可以多试试玛瑙釉。
关鹭青盯着李昔年,没多久便把他盯得发毛,“关家三娘?”
“我们商量个事。”
……
“这一轮,得佳作甚多!但有一篇被四位学士评为上上佳作。”
“快念与我们听听!能得上上?”
台下才子催促道。
一在上座的中年雅士迫不及待得取过杨玉津手中的纸张,念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位李九郎君,真是大才啊!”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是被李九郎君折服。
《春江花月夜》,这诗可是诗中之诗,怎么可能不赢。
关鹭青轻笑着目送双耳已红得不行的李昔年去取她的战利品,“待会儿我80颗,你8颗。”
“最后这一轮,我们的彩头是由三十年前曾名震江南的关家瓷坊提供,值得一说的是,今日众位举子爱不释手地竹节杯、荷叶盏也是来自关家瓷坊。”
杨玉津将盒子放在台上的圆桌上,缓缓打开。“诸君请观这天青色鹅颈瓷瓶,为何名为天青呢,是因为......”
关鹭青小声接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月光从天井洒下,为润洁的瓷瓶镀了一层光晕,色如春雨过后乍然放晴的青天,淡雅迷人,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