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上演老人与海的戏码,小舟覆灭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大海中。
很显然,多托雷遇到了某些实验瓶颈——那管魔神残渣的溶液中,溶质与溶剂出于未知原因被强行分离。析出来的魔神残渣漂浮在溶剂上方,很快与空气中的某些成分反应,然后快速污染了整个试管。
我本来是要回到暂时的住处去睡觉的,可惜多托雷大半夜的把我拖到实验室里取了我半管血液,那个真空管子差不多有五十毫升。我对此并无异议,也不敢有什么异议。我们之间界限分明,我一直很明白这一点,目前也没有出手打破它。
多托雷无声地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是沉默地倾听着他通过静默传达给我的消息,并安安分分地遵循它。
他仍旧没有允许我离开,我坐在手术台上看着他手上那新的一管液体在晃荡中逐渐变紫。他或许一心一意地扑在那试管中,我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在船上的时候,那管液体也是像这样从蓝粉色变紫的。多托雷也仍然像船上那样,嘴角紧抿着,不露一丝笑意。只有我不同吧,那时候我是趴在多托雷肩膀上看这管液体的,现在的我仅仅是坐在手术台上,像一只案板上的鱼——或许我只是案板上众多的鱼当中,让他相对满意的一只罢。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他耳旁的蓝色管子,它随着多托雷的动作而不停晃动。里面的液体似乎也一同流动,那是蓝色的海洋,并未被所谓的暴风雨侵袭。
多托雷在这个时候取了胶头滴管,就着我的血液往试管里滴了一滴。一阵紫色的烟雾冒起,试管中的液体瞬间稳定了下来。
我却感觉那种「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钻出来」的预告再次涌上心头。我顿时眉毛一皱,捂住了脖子。
“因为祂找到了同类。”多托雷察觉到了我的表现,这么向我介绍,他拿着那管液体朝缓步我走过来,轻松得就像是老大爷散步。
原来前几次的这种颜色的液体都是用魔神残渣做的啊,我这么想着,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紫色的液体。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我的咽部蔓延到了大脑。它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视野中立马出现了白色炫目的光晕。
实验室天花板射下来的冰冷的光扩散开来,一点也不落下地进入我的双眼。我几乎要分辨不清右眼中央的到底是准星还是光晕。
“……多托雷。”
我忽然难受起来,想要呼吸却骤然屏住了气,我感觉在某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这次不是「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了,而是变成了「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钻出来」了:“你确定你成功了吗……我好难受。”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手里拿着一个实验报告,正在写写画画着什么,自己却不去看它任何一眼。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在我的视野中,我甚至失去了看它们的欲望,恨不得关闭所有感官,就这样一直自闭下去。
“当然了,”他回答,神色自若地把那张报告从硬板上取下来,放进柜子里,自己转而去拿了一把手术刀,“只是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苦。”
多么熟悉的剧情啊。我的脑袋晕乎乎的,想起了那个充满阳光和阴影的午后。人为什么需要大脑呢?是因为有了大脑才会思考吗?既然如此,我们又是如何区分同族与异类的?但是此刻我的大脑又晕又疼,要是多托雷能够将痛苦的源头切掉就好了——就像切掉其他实验品的前额叶或是杏仁体那样。
但是啊,这样就不会感受到疼痛了吗?难道非要把全身的神经都抽掉,才能达到真正的无痛么?即便如此,心脏处传来的、无处可寻的阵阵钝痛又是什么东西?那是我在为跪拜着神明的罪人而垂泪、为地狱前寻求解脱的生者而悲悯、为漠视生命而被世界抛弃的恶医而苦痛……还是说,我仅仅像是刚出生那般毫无理由地哭泣呢……?
……如果在这个实验之前,多托雷能给我打一针麻醉剂就好了。至少它能够麻痹我的大脑,让它不再胡思乱想些赘余东西。
一只紫色的蛇悄然钻出我的脑袋,它张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一口吞下了一同钻出来的小小的虚弱的紫色狮子。然后它们都化为雾气,秉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钻回了我的脑袋。
顷刻,「我」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只被污染的紫色眼睛。另一只机械制成的眼睛闪着黄白色的光。紫色的雾气开始从「我」身上蔓延出来。
「我」对着多托雷露出了一个毒蛇似的、危险的、怪异的笑容。多托雷很清醒地意识到,那是混乱的象征,或者说,那是混乱本身。
他却只是拿着那把小小的手术刀,同样笑了。可惜,那里仍然是一条平静的红色河流,区区魔神残影还无法在其中掀起波澜。
他清醒地意识到,那是魔神的力量,或者说,那是未来的魔神的力量。
陌生的、熟悉的、天真的、残忍的……
「艾尔特莉」啊。
【一段乱码】
我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入目第一眼是血迹斑斑的实验室,它好像在我睡着的期间衰老了几十年,不管是有人经常造访的实验台上、还是无人问津的角落,都平等地散落着碎掉的玻璃或是点滴的血迹。
里面没有多托雷的身影,但是感受到自己的额外肢体有点过载的我知道,我们经历了一场恶战。我感到自己的体温更低了,远远低于正常人类的标准,机械和魔神残渣正在逐渐取代我真正的身体部位。
我感到慌乱、迷茫和无措。多托雷只教会我如何杀死其他切片,他并没有教会我如何杀死他自己。他甚至没有教会我如何伤害到他,即使破坏与毁灭是身为「艾尔特莉」的本性之一。我看着手术台旁的一堆或是缠绕或是短短一截的电线,看着残缺不全、几乎要碎成粉末的机械外壳,我害怕自己真的成为他黄泉路上的领路人。
我走到门口,试图打开那扇门。很可惜,它已经被多托雷锁死了。我的实验者总是细致入微,就连实验室的门都是由他亲自制作锁和控制其的遥控按钮。虽然确定多托雷没有死在这个房间里,但是,这下我彻底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他会因为失血过多或是机体过载而死在门外的某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吗?或是在下属慌忙抢救他的过程中死去?还是会被某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