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过即便好喝，自己也喜欢喝，大丫还是只喝了小小两口，忍着想要再喝几口的冲动，没有全都喝完便塞上了塞子。
阿奶说过，里面放了很贵的糖，平时都吃不起，是给阿娘喝的，阿娘推车最辛苦了，阿奶还有自己和阿兄就喝普通的水就行了。
钟意见她的动作，只当她已经喝完了，便没有多加注意，摊开双手低头一看，手心已经是通红一片，虽然还没有被磨起水泡，但想来也快了，麻麻木木的钝疼。
不仅仅是手，腿脚也有些酸疼。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自己想得不周，应该用布条把手心裹起来的，要走这么长的路，也应该绑腿。
不过等待会儿吃完东西再绑也来得及。
这样想着，她便收回手，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特意放轻松，“阿娘在这儿看行礼，大姐儿快去瞧瞧，你阿奶和外婆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大丫点点头，把竹筒往她怀里一塞，往不远处小跑过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俞氏，钟祺正在跟钟家人在一块儿说话。
“阿奶！”
“大姐儿回来了？”俞氏闻声转头，在孙女儿头上摸了把，问：“把茶水给你阿娘送过去了吗？”
大丫嗯嗯两声，好奇地看着他们。
闻言，俞氏便对钟母道：“那我就先带着孩子过去了，亲家母你们也歇会儿。”
“先等下。”钟母嘴里说着，一边转身从自家的车上翻找，片刻后把几个青中透着黄的果子塞到大丫怀里，大方地道：“拿着去吃吧，这果子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儿酸，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不过这天气，太热太闷了，吃点儿酸的也开胃。”
见亲家母的面色有些犹豫，像是要婉拒的样子，她忙又补了一句：“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给孩子们吃零嘴了。”
“行……那就谢谢亲家母了。”
俞氏想了想，看确实只是几个不大的青果子，便没有再客气，拘谨地道了声谢。
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家板车旁边。
他们过来的时候，钟意已经从车上拿了几张饼出来，还有一小罐酱菜并一个小瓶子。
“回来了？”
俞氏“嗯”了一声，靠近就发现她拿出来的是装了肉酱的那个瓶子，忍不住心疼起来，脸上也带出来几分，抿了抿唇角，凑过去小声问道：“这么早就把这瓶开了吗？”
钟意一听就明白过来，自家婆婆这是节俭惯了，想省着点儿这些肉酱吃。
“早点儿打开吃了吧。”
她弄好一张饼，先递给俞氏，见她带着一脸的肉疼接了，有点儿忍俊不禁，这才耐心解释起来：“咱们这瓶肉酱里放的盐不多，现在天太热了，放不住几天，要是咱们还没吃上几口就坏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俞氏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但看两个孩子正一脸眼巴巴地看着，又憋了回去。
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反正也放不住，不如早些吃完。”
她们说话的时候，大丫和钟祺两个就在旁边乖巧地等着，也不出声插话，俞氏看到两个孩子，原本就软的心肠便更软了些，把自己手里的饼递到他们面前，慈爱地开了口，“走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吧？来，先吃这块。”
豚肉，油脂，葱姜蒜，混杂着茱萸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把俩小孩儿都香迷糊了，大丫刚想动手去接，却被自家阿娘给挡住了。
“这份是阿奶的，要有礼数。”语气温和却坚定。
大丫有点儿懵，不过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钟意跟女儿说完这句，又转头对俞氏道：“娘，您先吃，他们的马上就好了。”
“哎……好……”
……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妇人从包裹里掏出一张烤的硬邦邦的饼，用力掰成四份儿，给自家男人还有两个儿子一人一份，自己留了一份，一边道：“赶紧吃，吃完了还有时间能躺着歇会儿，这天气赶路，当真是够累人的。”
男人咬了口饼子，囫囵嚼几下便咽了下去，因着太干巴了还猛地喝了口水，清凉的水流过喉咙，没忍住多喝了几口，放下水袋，用袖子抹了把嘴，又砸吧两声，像是在回味，过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道：“谁说不是呢，这些反贼早不反晚不反的，非要在这个时节上反，也不知道是折腾谁呢……”
话没说完，他忽然用力嗅了嗅，然后左右瞅了瞅，随即看向自家人，“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
“闻到了。”
“闻到了！”
他媳妇儿还没说话呢，俩小子先抢着回答，大儿子鼻子灵，又闻了几下，“好香啊，像是肉，还有葱姜的味道……”
闻着闻着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妇人见不得他们几个这没出息的样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她一早就发现是隔壁那一家子老弱妇孺吃的东西传来的味道了，虽然确实好像有点儿香，但没想到自家这几个能被馋成这样！
像是自己平时没给他们做过肉吃似的！
丢不丢人啊！
越看心里越来气，干脆转身从掏出个咸菜坛子往爷仨面前一摆，扔下一句硬邦邦的“吃吧！”，然后就自顾自吃起来，懒得再跟他们说半个字。
咬了口硬邦邦的饼加咸菜，妇人抻了抻脖子，艰难地咽下去，不由得在心里酸溜溜地嘀咕起来，自家这饼子也是跟着她家学的，怎么吃起来就不是一个味儿呢？不就是没放鸡蛋吗，差别就这么大？硬的都能当锅盖了。
鸡蛋多金贵的东西呢，得好好留着给家里人补身子，干粮能吃饱就行，自己可是全村都夸的贤惠人，出了名的会操持家里，要是像钟二娘那样，就吃个饭，成天又是鸡蛋又是肉酱的，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是说她家的钱都被李大郎带走了吗？怎么还能买得起肉，该不会是钟二娘平日里攒的私房钱吧？
她一边想，一边撇了撇嘴，却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到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