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母女二人一路走到东市，然后果然如粮店伙计说的那样，在刚进去的地方瞧见了一个卖板车的摊位，摊主是个中等个子，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钟意带着女儿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他正在跟另一个男人说话，瞧着情绪很激动的样子。
“孙二哥，你信我，我学了多少年的木匠，手艺比洛冰那老娘们儿好多了，她那也能叫车？”
“我的价钱高？”
“哎这我承认，但一分钱一分货啊，高有高的道理，我的东西结实耐造，用三四十年都不会坏！”
“孙二哥，你可千万别去洛冰那边，她那儿的东西，就是些小玩意儿，也就骗骗那些不懂的人。”
正要去里面的钟意：“……”
出于好奇，她转头看了眼这个摊位上的东西，怎么说呢，具体的她也不懂，但从外观上看来，好像还行？
许是看的时候稍微靠近了点儿，被摊主瞧见了，只见他不耐烦地朝这边挥了挥手，“小娘子走开些，莫要在这里添乱，要买的话跟你家相公一块儿来。”
听到这话，钟意心里的小人儿顿时翻了个白眼，领着女儿转头就走。
一路往里头走，还看到不少摊位上卖的东西都在她来之前的购买清单上，她暗暗记在心里，打算等买完板车，再回头来买。
正当她思索着事儿的时候，竟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最里面，还是大丫扯了扯她的袖子，出声提醒她：“阿娘，是不是前面那家呀？”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一个同门口那家相差无几的摊子映入眼帘，除了更显杂乱之外，摆放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相差无几，最大的大件儿就是摊子两边放着的两辆板车，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妇人就翘腿坐在其中一辆上，低着头，手里握了把刻刀，像是在雕着什么东西。
钟意上前两步，主动出声：“这位阿姐……”
妇人闻声抬头，打量了他们母女二人一眼，并没有放下手里的东西，态度不怎么殷勤地说：“想买点儿什么？”
“这板车怎么卖？”
听了这话，这摊主才终于打起精神，从车上跳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木屑，走到钟意跟前，将信将疑地问：“你要买板车？”
说罢还看了看她们身后，也没看到旁人。
钟意不意外对方会这么想，但也没有什么跟外人解释家事的必要，只点点头，道了声是。
摊主见状便笑了，一张自方才开始就懒洋洋没什么表情的脸，随着这笑倏然生动起来，她放下手里的刻刀和雕到一半的木雕，指着摊位左边的那辆板车，说了个价：“这个，整整一吊钱。”
说罢又指向另外一辆，“呶，那个两边儿有护栏的，比这个贵点儿，比一吊钱多二百文。”
说罢就两手揣进袖子，等着对方考虑。
钟意闻言，便放下手里的粮食袋子，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把两辆板车都打量了一番。
就算是以她的眼力，也看得出这家的板车比门口那家的做工好多了，用料扎实，做工整洁，甚至连木头自带的毛刺都被打磨得干干净净，一吊钱的价格并不算贵，甚至算得上很良心了。
按照她的喜好，是更倾向于那辆两边有护栏的，孩子和老人坐在上面也安全写，这般想着，她便下了决定。
不过按照原价买东西不是她的风格，虽然不知道这种大件儿的底线在哪里，但她还是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想法，硬着头皮先砍了一半的价。
“阿姐，我是真心想买的，您看看，六百文怎么样？”
许是以往的客人从来没杀价这么狠，摊主一听这价钱，整个人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小娘子，我在东市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摊，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砍价的啊。”
瞧着这么白净柔弱的小娘子，怎么杀起价来这么狠呢？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钟意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法，买卖不就是这样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在一步一步试探当中达成目的嘛。
于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既然您不接受这个价儿，那咱们就商量着来，您说个您心里的最低价，我看看成不成。”
“最低一吊钱，不能再少了。”
“七百文吧，阿姐，我再给你加点儿，再多真的太贵了。”
“不行，七百文你想都别想，这个价卖我得亏本亏死。”
“真不行啊？”
“不行不行，你就算说上天也不行，最多我再给你少五十文。”
“九百五十文啊，还是太贵了……”
一听这话，摊主都被气笑了，叉着腰说：“这还贵呐？不是妹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镇子上，没有比我这儿的板车更便宜的。”
钟意听罢，故作犹豫不舍地把那辆板车看了又看，最后难过地叹了口气，“阿姐，我这儿的钱实在是不够，算了……”
说罢，便重新拎起放在地上的粮食袋子，叫上女儿，“大姐儿，咱们走吧。”
大丫懂事，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听话地“嗯”了一声，乖巧地跟在后面。
钟意转过身，一边慢吞吞地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哎！妹子你等会儿！”
钟意脚步微顿，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里面多少带了些懊恼：“八百八十文！你要的话就拿走，当真不能再减了！”
钟意重新迈开步子。
“八百五十文！最低了！你不要就算了！”
钟意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去，瞧见的便是摊主气哼哼的一张脸，有点儿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又试探着问了句：“真不能再降了吗？”
摊主顿时急眼：“不可能，你想都别想，再低我宁愿烂手里。”
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钟意也知道这就是摊主能接受的最低价了，再低人家可能就真不卖了。
于是便干干脆脆地掏出钱袋付了账。
在帮她把板车推出来的时候，摊主怨念尤在，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妹子啊，你可真是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