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她盯着地面,俨然已经不耐烦。
“你要这样老子可不干了!”眼镜学长把烟头扔在地上,用不太干净的球鞋使劲碾了几下。
年依本能地厌恶这种行为,但更清楚人本性如何是别人无法改变的,她摊开手,“那就退钱吧。”
能退钱倒是挺好,但是作业怎么办?任菲菲一向认为无论是非对错,自己家的事可以关起门来再解决,但在外面都该先力挺自己人,她气势汹汹说:“反正你要是不让我们满意了,我就到学校论坛把你这事给曝光出去,以后你都别想赚这黑心钱。”
来往的男生经过都要往这看一看,内容也听到几句,眼镜学长咬了咬牙,发狠地挤出两个“行”字,不想再在这跟她们理论下去,他宁愿自认倒霉,也不想耽误了自己挣别的钱,他掏了掏棉服口袋,又掏了掏牛仔裤的兜,五十二十十块五块的,拼拼凑凑也才一百八,“就这些,我还跑了这些趟的腿呢?”
“这些够了。”年依不客气地把钱拿过来,没数也没捋,直接卷成卷揣兜了,临走前指了指雪堆说:“你的东西在那儿,U盘送你了。”
过瘾是过够了,钱也要回来了,少的那二十年依算在自己头上了,她让任菲菲别跟宿舍那两个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作业怎么办还要重新想办法。不过任菲菲暂时没想那么多,咬牙切齿地说:“我回去就上论坛,这事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我得揭穿他,免得再有人上当受骗。”
“我的小侠女。”年依笑着喊她,天儿太冷了,她不得不重新紧了紧大衣,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作业是买的,然后不合格,所以恼羞成怒曝光了他?”
任菲菲噎住,年依又说:“再说这事本身,就是我们的出发点不对。”
“那也不能助纣为虐啊。”任菲菲说。
“这未必就是坏事呀,不要多管闲事,菲菲,你无法干涉所有人的选择,不是么?”年依声音柔柔的,却又没什么感情。
任菲菲动了动嘴唇,还在反应这句话里的含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明明很想反驳,可又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可到底是怎样一个道理,她又不是十分清楚。
她晃晃脑袋,这感觉太奇怪了。
回到宿舍,那卷要回来的钱被放到室长丁宁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就响了。
年依拿起来看,迅速穿起才脱了一半的大衣,闪到阳台上,关上门。
能让她以这个规格待遇接电话的,也只有年时川了,宿舍的室友都心照不宣。
他是打电话来询问几号放寒假的,农历新年之前他会很忙,三江的大学大部分已经开始放假,她这边却还没有动静,尤其今天那张签账卡划走了一些钱,倒是不多,他单纯只是好奇,要她亲自给赵含姝打电话疏通关系的事,最后怎么只花了这么点钱就摆平了。
事情办成这样,年依情绪不太好,尤其又是跟最亲的人通电话,难免没有掩饰好那一点烦躁,等到她自己觉察出情绪不对时已经晚了,年时川是多精明细腻的一个人。
她柔和些,对着手机话筒:“还不知道几号能回去呢,知道了再和你说。”
——“不用你接,到时候我打个车就回家了,也没什么行李。”
——“最近都挺好呀,考试也考完了,成绩要等两天吧。”
——“唉,食堂还是那么难吃,我们都在校门口一家小吃部点菜吃。”
——“宿舍暖气还是不太热啊,但是你给我买的那个发热的毯子真挺舒服的,我同学都问在哪儿买的呢,她们也想买。”
——“肚子没再疼了,你好啰嗦。”
最后她还是把这个闹心的作业的事情跟年时川讲了,她在他面前从来就藏不住一点点的心事。
连带着小女生们那些你来我往的小闹剧,年时川很认真地听完,才说:“一会儿你发过来,我给你看看,不过,你们做的这个东西,其实已经是个过时的东西了,所以别太放在心上,对将来的学习和工作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
年依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有点没法接受这个结论,敢情忙活了好几天,为着一个形式作业。
他只穿了一条单裤,站在万年商务酒店33层的天台上,衣料被冬季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孤独的旗帜。
年依听见了风声,问:“你在外面?可别感冒了,我同学等着我去商量作业的事呢,你也快点进屋吧,注意身体,知道了吗?”
让他注意身体……这感觉像身体通过异样的电流。“知道。”他答,他想到不久前一次酒局散场,吕昭私下与他闲聊,刚好就聊到孩子的问题,说翎翰那小子现在会关心人了,还知道嘱咐他在外面少喝点酒。
他问了自己一个只有独处时才敢触及的问题——他愿意接受年依像晚辈对长辈那样的关心吗?很显然,不愿意。勉为其难的呢,也无法接受吗?很显然,也没有办法。他极少有这种思绪翻飞不知所以的时刻。
年依挂了电话,就把作业要求连带一份运行文件打了个包,发到了年时川的邮箱里。
宿舍里不知道谁的电脑在放音乐,是首老歌,音质很差。
“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