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宫的路上,容歌被迫安静坐在马车里。
雪白的云锦车帏,随着马车的平缓行驶,微微摇曳,隐约透入几缕昏黄余晖。
马车外。
宽阔的街道,笼罩而下一片宁静祥和。
人来人往间,冗长地喊卖声,孩童嬉戏打闹声,摊贩呵斥声。那样真实的热闹,纵是隔着车帏,亦可涌入脑海浮现一片岁月静好的人间烟火气。
容歌缓缓松懈下紧绷地身体,转眸看向一侧,摇曳地雪白云纹帘帏,隐约也可窥探到外间不停后退地街景。
有些不真实,却又真实极了。
她能嗅到不知名的花香,也在父王把她五花大绑地时候,感受过春风拂面。
她重生了,却晚半步,只能做陪读,却并非一切都不可挽回。至少,这一次,无论皇位上坐得是谁,她有握带并肩王府全身而退。
巍然屹立的皇城,朱红宫门大开。
侍卫并列而立,手扶佩刀,见马车行来,齐齐下跪。
“麒麟郡主,千岁千千岁!”
宫门内,鹅黄宫装的三公主,云鬓堆翠,见麒麟云纹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见下来人,款款上前,葱指掀开雪白的车帏。
宽敞华美的轿厢内,端坐着红衣黑发的少女,却被绸布捆了手足。
那样莹白如玉的鹅蛋脸,嵌着一双刚自清泉打捞起,尚蒙着水雾的清润狐眸,朦胧间常含秋水,却不停向她眨眼,眸底满是求救之意。
本还仪态端庄的顾卿绮,先是被她这造型唬得一愣,后又抚掌倚在车厢边,笑得险些直不起腰。
“可见王叔是受不得了,竟舍得把你这心肝儿肉捆成这德行,嘴里还给衔了嚼子,怎么,咱们的小郡主,可是寻思改主意了?”
那鹅黄衣的公主,不过十六七岁,柳眉杏眼,调侃间明媚娇艳。
容歌得见好友,中间竟隔了一世轮回,哀怨瞧着那没良心的,示意她解开自己身上束缚。
顾卿绮畅快淋漓地,舒了连日以来地愤懑,这才上了马车,好一顿忙乱,两人一前一后下得马车,向宫内并肩走去。
她杏眸含笑,侧目瞧着走一旁,满身余晖的红衣容歌,感慨道:“五皇兄真真捡到宝了,既是未婚妻又是陪读的,你若不把心思收敛下,依他性子,怕一日也容不下那人。”
说至最后,那话里满是担忧之意。
容歌被说中心事,微屏息,却不敢深想,停了步,顾卿绮便也停了步,好奇看她要做什么。
容歌却突然伸臂,轻轻地环抱住她。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前世为她死在了顾长瀛手下,这傻姑娘等白了发,带着没等极冠便匆忙惨死的王兄,那点少得可怜的情谊,孤苦活了一辈子。
“今日得三公主救我脱困,容歌欠三公主一条命,你说怎么还,便怎么还……”
不远处,夕阳余晖下,一前一后立着两个人。
为首那人,头戴莲花道冠,身着苍青色道袍,净白眉心处一点朱砂,负手长身而立,一身仙风道骨。
玉白面庞,似少年模样,又有青年近似中年的深稳。
他远远瞧着夕阳下相拥的两少女。
“学生才疏学浅,却斗胆,曾于私下收她为徒,只教她琴书两项。”少年声音清而舒朗,却分外谦谨。
一双沉寂,深如渊的黑眸,视线自那两人身上移开,微侧目,看向身后恭谨而立的少年。
那少年,身着青衫儒袍,微躬身,低眉恭谨道:“学生有违师傅之意,愿请罚。”便撩袍下跪。
危长瀛看跪地少年一眼,转了眸,见两人已远远而去。
那样深邃的凤眸,从不显露情绪,故而神态总是平淡,淡漠得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东篱言的可是麒麟郡主?”
那样平而低的声音,沉而生威。
卫东篱愈发恭谨地低垂了头,应道:“回师傅,正是麒麟郡主。”
皇帝连改六次主意,从让他破例收女子为徒,到如今仅要一个陪读名份。能让开国皇帝六下草舍,果只有麒麟郡主。
他微一敛目,却也看不出那样深沉的眸,生了什么思绪,只觉美而威冷,令人不敢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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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道上,两少女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斜而长。
少女声音含怒,喋喋不休。
“容璟这不知好歹的,本公主貌美如花,如花似玉。你但凡有点良心,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干脆把你王兄绑了来,管保不出半年,本公主送你个小侄子……”
容歌唇角直抽搐,不愧是与她同样骄纵大胆的三公主。
可这傻姑娘,身处深宫,纵也长了些心眼儿,却终究不知,似并肩王府这样的存在,可做亲戚,万不可联姻。
并肩王府已然与天家平起平坐,又握有兵权,如今龙椅上的老天子,之所以不动并肩王府,固然是老天子念旧情。
更重要的是,她与王兄在外人看来过于不成器,王兄文不成武不就,而她骄纵张扬,就差没把草包写在脑门儿上了。
这天底下,自来只有天家为大的,哪有并肩齐的臣……
芳平殿。
容歌换了身素净的淡蓝宫裙,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心满意足地抿着点心。
顾卿绮立着她身侧。
两人一起抬头看着夜空。
弧型碧落,朗月当空,星斗寥寥,也有春风轻拂,席卷着未知名的花香,耳畔一片沉谧。
容歌也不低头,随手递她嘴里一块:“味道不错。”
顾卿绮同样不低头,就她手,抿去半块,一股清甜,在口腔弥漫化开,颔首肯定道:“是不错。”
容歌把她剩下的那半块,塞入口里,两腮鼓鼓地,含糊不清道:“你说,明日我若不去书院,皇叔会不会震怒?”
顾卿绮观赏着这样纯净的夜空,听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感慨道:“本公主劝你好自为之,那位帝师夫子,备受父皇敬重,若教他留下坏印象,怕你父王也吃罪不起……”
若是上辈子,这话定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