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不理他伤春悲秋,冷冷道:“让慎行脚程快些,塑乡应当能找到蛛丝马迹。她说可能死了个贼人,让慎行格外留意那些逃走的贩子。”
齐追忙应下,又道:“红姑那边没有异常,近几日徐茂荣那边也没动静,麓州一切太平。”
裴炎沉声叹道:“这样的太平,我看并非好事。”
齐追一惊,心中霎时明了。
他默默点头:“依我看,徐茂荣与掳走姑娘的那伙人肯定不相识。且看样子,他也不知姑娘已出了城。”
裴炎颔首:“徐茂荣到底是国舅府的公子哥,犯不着对阿芙下此狠手。”
齐追又道:“红姑牵涉甚广,背景并不简单。我一时之间无法抓到把柄。”
裴炎应了一句,低声轻叹。
他的目光落在幽深的走廊,又忧心忡忡道:“我担心掳走阿芙的那些人,会不会......与我们一直调查之事有所关联。”
齐追面露惊骇,倒吸一口冷气:“可姑娘与此事似乎毫无瓜葛,这些人掳走她又有何用?”
裴炎侧首看他,眸子里的锋芒一闪而过。
他冷冷道:“如果那人知晓阿芙身后是我呢?”
齐追霍然一震,一时竟不敢开口接话。
裴炎默然思忖片刻:“挟持阿芙来试探我的底线,以期能牵制锦衣骑的动作。如此推断看似荒谬,可如此琢磨一遍,许多疑点却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齐追面色一沉,显然已明了此事的逻辑。
他忙道:“那人若与红玉勾结,必然知道爷当日去见了姑娘。姑娘身份清白,稍加留意便能联想到小池坞......按照大人的说法,这样便解释通了!”
裴炎轻颔首,又吩咐道:“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齐追迟疑道:“那慎行......”
裴炎顿了顿,解释道:“他去塑乡密查此事,无需知晓更多。方才与你所言,只是一种推测,切莫令他先入为主乱了阵脚。”
齐追当即顿悟,低声答应。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姑娘醒来后打算去哪儿?”
裴炎不语,像是考虑了许久才道:“她要去丰京。”
齐追一惊:“姑娘不是受了官家的罚,再不得踏入丰京半步么?”
一转念,他又压低了嗓子:“不对。姑娘实在大胆!她已然犯了皇命,不应擅自离开小池坞......”
裴炎低叹:“若我猜得没错,她已听说了那件事。”
齐追瞧见裴炎阴沉的脸,霎时不敢接话。
他皱眉想了片刻,霍然醒悟。
随后又无措地望向裴炎,低声道:“想来姑娘始终耿耿于怀......这世子还真不是个东西!”
他神色晦暗:“罢了,旧事徒添烦忧。她想去便由她吧。”
裴炎蹙眉,心中已不知是何思索。
齐追望了他一眼,嘴角轻撇。
心中暗叹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堂堂冷面阎王竟也有这般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多时,他又想起一件琐事,语态已复了轻松:“对了爷,我按您的吩咐,从麓州城外的云舒寺求来了福牌。”
裴炎先是一顿,转而默默点点头,没有言语。
齐追一脸揶揄,轻声道:“爷,您真是艳福不......”
齐追最后那个字还未说出口,小腹便结实地挨了一下。
裴炎那一掌全无收力之势,这去势足让他浑身冒了冷汗。
他瞪着眼,捂着肚子却又不敢大声叫唤,撑在门框边好久还没缓过来。
裴炎冷眼旁观:“明日启程回京。”
齐追忙求饶:“爷,我这还有些琐事没安置,现下忽然回京,您总得给我个一天半天准备吧?”
裴炎拂他一眼:“你有时间胡说八道,竟不得空安排人手?”
言罢,门已被他轻轻关上。
齐追有苦也说不出,差些气结,只得伴着冷风捂住肚子悄悄离去。
旦日一早,阿芙在朦胧中醒来。
她尚睁眼,便下意识寻找裴炎的身影。
此刻他依旧端坐案前,好似几个时辰以来都未动过。
阿芙才坐起,他已听到动静。
他没转身,只轻声道:“替换的衣物我放在一边,你起来梳洗妥当,我到楼下买些吃食。”
阿芙还未来得及多问,眼前人已闭门离去。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绣春刀却被留在了案上。
想来他怕阿芙有何意外,留下兵器也可用来防身。
阿芙心中微暖,忙起身穿戴整齐。
她松了松身子,此时右肩的疼痛已消了大半,裴炎的药果真有奇效。
阿芙换上青衫,长发松散地挽在肩头。
裴炎推门进来的时候,阿芙正握着绣春刀。她一手握紧长柄,仔细观察着刀刃上的流云纹。
她察觉来人,蓦然转身,神色傲然地望着裴炎。
他微怔,转而轻笑:“你还是玩心不泯。”
说着,他把手里提着的两袋黄糖糕轻轻放在案上。
裴炎走到阿芙身边,一手将出鞘的长刀推回。接着抬手一托,绣春刀被他轻而易举夺了去,顺势摆在了一边。
阿芙怏怏坐下,有些不服气:“若我将阿娘的刀带出来就好了。”
她嘴里咬着糕点,语气含糊。
一口下去,阿芙大叹糕点美味,便又拿了一块,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裴炎看在眼里,嘴角牵起,冷不防问道:“夫人的刀法精妙,你练得如何了?”
阿芙一愣,有些心虚:“自然已融会贯通。”
他的笑意更浓:“我倒想找机会跟大小姐切磋一番。”
阿芙惊得手指一颤,黄糖糕竟掉落案上,她颤声道:“你、你胜之不武!”
裴炎朗声一笑:“阿芙,你我尚未比试,你怎么就认定我必然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