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一时兴起哼上半段小调,心中竟似有一团小火苗,若隐若现。
齐追的声音渐渐淡去,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炎,却见他正望着阿芙的背影出神。
齐千户何等聪明,自然察觉到二人间奇妙的氛围,他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空水囊,起身默默离开。
齐追一走,四下越发寂静,二人又这般沉默相对了片刻。
裴炎忽而起身,拿起水壶递过去,轻声问道:“渴了么?”
她没转身,只伸手去接。
可往下收力,却发现怎也拿不走。
阿芙蹙眉抬头,只见裴炎笑着望下来,目光深深不可测。
她懒得去争,瞬间撒手,轻声道:“不要了。”
可裴炎却握住阿芙的指尖,将水囊塞进她手里,末了还调侃道:“如此轻易放弃,这倒不像你了。”
由此,他便顺势坐下,与阿芙同在一边背对篝火。
阿芙别过脸,拔开了软塞慢慢喝了一口,埋怨着:“你又不了解我,何必乱说!”
裴炎竟轻笑:“勉强也有几年光景,怎会不了解?”
她轻哼一声:“人是会变的,你不知晓罢了。”
他面色淡然:“你却并没有多少改变。”
裴炎望着远处星光点点,声音有些不真切:“仍是当年我在小池坞见着的大小姐。”
阿芙一时语塞,心中不免慌乱。
她连忙收好水囊,颇有些不自在道:“好话谁也会说,却不见你再来小池坞。”
未料裴炎朗声一笑:“你怎知我未去过?”
阿芙迟疑道:“你......连虔州也未来过了!”
他语意轻缓:“不久前我才去过,之后还与你在破庙交手。”
阿芙有些诧异,她转头看向裴炎,狐疑道:“你去过虔州?是来、来......”
她不敢推测下去。
谁知裴炎却忽而敛起了笑意,沉声道:“我追查一桩悬案,线索至虔州便断了。”
阿芙眼底的那丝失落迅速掠过。
这一份隐秘的情绪在裴炎察觉前瞬间消散,不着半点痕迹。
她便敷衍道:“果真能者多劳。”
裴炎却并不顾及她的惆怅,神色严肃道:“连家堡掌门、桦山林胥真人接连惨死,明镜阁霍阁主下落不明。我追可疑之人至虔州附近,那贼犯便似人间蒸发......”
阿芙错愕,想了想,轻声问道:“你怕那人在打小池坞的主意?”
裴炎沉默片刻,慢慢道:“不得不担心。”
因他“不得不”三字,阿芙心头一跳,很快复了平静。
她心自琢磨半晌,又道:“那几位前辈的武功造诣匪浅,怎会轻易被人杀害?”
裴炎摇摇头,解释道:“我亲自去过桦山,林胥真人的弟子说,凶手悄悄潜入山中深夜动手,等门中弟子发现真人遇害已是黎明。林胥真人的胸前正中一掌,喉间被人刺了个血洞。”
阿芙大惊:“血洞......竟与红玉死法相似?”
裴炎点头:“杀人的兵器不同,但招式一致。两处伤口的深度也相差无几,我推测应是同一人所为。”
她的目光里俱是焦虑,心急道:“那其余人的情况又如何?”
裴炎看着她,犹疑道:“连掌门被家人发现时,已身首异处......切口平滑利落,不是普通兵器所致。”
阿芙骇然,又问:“会不会是仇家借机下手,想混肴视线?”
裴炎叹气道:“原本我也如此推测,但来人自称是前来求援的桦山弟子,于是就这么正大光明被请进门。他与连掌门闭门密谈半宿,等到得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阿芙惊愕万分,一时间竟不敢再细问其余两人将会遭到如何的灾祸。
她想了想,迟疑道:“那......你如何追缉到了疑犯的行踪?”
裴炎远望天幕,低声叹息:“我曾亲临剑宗长老的让贤会,本应继位的大弟子已遭人折去右臂武功尽毁,取而代之的五弟子资质十分平庸。”
阿芙猜测道:“会不会是剑宗弟子暗中相争,只不过事发时间凑巧接近?”
裴炎否认道:“让贤会后,我发现新掌门的剑童混在宾客的马车里下了山。齐追曾查到那剑童近两月频繁往返剑宗与虔州,于是我们跟踪而去,只见小童入了一间别院。我在外静等半日未见他的踪影,等到发觉有异潜入院内,才知他早已中毒身亡。”
阿芙惋惜道:“那人应是发现了你的行踪,所以杀了小剑童。之后你便立刻赶往虔州,想要早他一步设下圈套?”
裴炎点头道:“不错,可那人应该早有察觉。我们在城中等候多日,虔州却一直风平浪静。我原想就此作罢,不料离开当晚便遭人围袭。”
阿芙讶异,定定望着裴炎。
他的语气却并不着紧:“区区二十贼寇,我一人足以抵挡。”
她听了这话心中怅然无比。
想当年裴炎与贼人于千湖交锋,彼时不过三五贼人便已让他应对吃力。
而今阿芙眼见他安然无恙,便知那一战他必是大获全胜。
裴炎又叹道:“可惜活俘吞毒自尽,那领头的贼人借机逃之夭夭。不过虔州始终有不可放下的疑团......”
他徐徐说完,阿芙已尽明了他这些日子里的奔波。
她想了想,忽而轻声道:“前些日子我在千湖结识了一位公子……虔州虽大,但要找行迹诡异的人亦有门法。我见他顶有能耐,说不准可以找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