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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澜月 二(1 / 3)

孟侯爷一时身子僵住,跌坐回去。

他是有心平了战乱,但向来宏图伟业藏在心间,没落实过。福川人这些年先占月息山,后霸延西关,边境嫁妇无颜色,六畜不安息,他依旧是稳稳当当在延北过小日子。

他知道自己有些窝囊,圣贤书读迂腐了,但怕意还是一股股的上涌。

孟宏汝揉了揉鼻头,不敢再看穆王,转眼瞧着桌上方的白瓷瓶道:“你可知……火石有多重要吗?”

“知道。”穆王理了理衣袖,“长陵短短五年,十二大洲割让了二洲,现在延洲也饱受战乱之苦,都是因为战场上打不过。福川有火石,懂开采之术,又会做火铳,多少长陵将士死于烈火,连尸骨都剩不下。我就是要带回这些火石,主开采,造火铳,建火器营。”

他语气极为轻松,好像说的不是天下大事,而是晨起吃了几个鸡蛋。

“你……”

孟宏汝一时语塞,目瞪口呆地望着穆王,惊讶之余心里也感叹,周学真一直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过。

只是火器营的建造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先帝也不是没下令造过,总是研究不透火铳是怎么造出来的。说难听些,朝堂里盘根错节,许多人都是靠着家族荫蔽保荐做官,真顶用的人并不多。

先帝操劳过度,驾崩后庆和帝登基,延西又打起来了,战事焦灼庆和帝根本没心思琢磨火器营。

“我事先上过奏折,没说这批火石,只说了想要研究火石开采试探圣意,没想到都被拒绝了。”穆王叹了口气继续说:“可这些火石是我九死一生从福川带回来的,这是长陵的希望……宏汝,你明白吗?”

孟宏汝只觉得如坐针毡,半天不答复。穆王的目光好像照妖镜,自己内心的恐惧瞬间无所遁形。

他犹豫着,声音都有些发虚,“你知道,圣上为什么拒了你吗?”

“知道。”

轻描淡写两个字,把二人的心境都打入冰窖里。

动身去往福川的时候,先帝身子骨相当硬朗,穆王便在福川大展身手,把福川内政搅得一团浆糊,没想到归国之时听闻,先帝驾崩了,如今龙椅上的是他那个有些乖戾的三弟弟。

庆和帝并不是大臣众望所归的皇帝,是群龙无首时候唯一的选择。

真正的众望所归穆王带着火石回国,建火器营 ,驱侵略者,俨然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倘若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这皇位庆和帝还不如洗洗手让了算了。

所以庆和帝大笔一挥,否了开采火石的奏折。

“你知道还要触圣上霉头?救国方法有许多,你非得跟圣上对着干的是吗?”孟宏汝见他一副不知人情世故的模样,气得咬牙。

他不愿入仕是因为最烦朝堂的阴谋阳谋,此时入局实在违背本心。报国无门,有时候是因为他太过清高,自诩文人清流。一旦走进官场,他或许和穆王的境地差不多。

孟宏汝不愿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穆王道:“只有一批精良的火铳军,才能保住长陵,没有那么多救国办法,这是唯一的道路。”

孟宏汝再次语塞,见他神色坚决,有些自惭形秽。

不知拿什么掩盖,玩弄权术的皇帝反而成了他的遮羞布。

孟宏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举起茶杯像是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穆王也知道他心里纠结,事情不成会赔上一族的荣辱。

他神情有些缓和,笑着拍了拍大腿,“眼下我离不开延洲了,宏汝,你慢慢考虑。”

孟宏汝只管喝茶,还是不作声。他心里有些动摇,但实在难一口答应下来。喝茶间看到一边的帘子晃了晃,竟瞧见孟湘湘在那歪着头偷听。

孟湘湘跟这具身体的亲爹眼神撞到了一起,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世子悄声道:“阿姐,你听到什么了?”

“国家大事,说了你也不懂。”孟湘湘说着,心里也跟着发抖。

从多方面来看,这穆王分明是个救国英雄的角色,要是死在她一个无名小卒手下,是太憋屈了些。

孟湘湘叹了口气 ,转身从侧门出了堂屋。

世子见她自己走自己的,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身量又没孟湘湘长,孟湘湘一步是他两步,累得他一颠一颠的,“阿姐,你现在怎么怪怪的?”

“我哪里怪?”孟湘湘随手薅了根柳树枝子,捏在手里编着玩。

“你以前都不跟我玩,我每次跟你打招呼你都是问个好就走。”

“那我现在也不跟世子爷玩,世子爷自己玩去吧。”

“别啊,我是说你变好了,现在多好啊,也知道跟人说笑了。”

孟湘湘瞪了他一眼,世子忙闭上嘴,只管跟在她后面,看她手上飞快地编着,时不时又薅一根柳枝。

世子伸过头,“阿姐,你编什么呢?”

孟湘湘没回答他,反而问起来,“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不是历史上干瘪的名字,也不是电视剧里寥寥几幕出场的角色。穆王是活生生的人,有家庭,有理想,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有自己的情感。

扪心自问,她是为了回家不择手段的人吗?

孟湘湘觉得自己不足以回答出这个问题,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逼无奈做出此事,只是希望自己活得问心无愧。

倘若穆王是个草菅人命的奸佞,她全当为民除害了。

世子有些不明所以,手扶了一下头上的发冠道:“我其实……跟我父亲不熟。”

“不熟?”

孟湘湘有些诧异,就算是封建王朝,也不至于对父亲用不熟两个字。

世子低垂下头,“我很小时候他去福川了,我娘生我时候也过世了,没人跟我聊过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最近刚认识他的。”

“那你跟谁长大的?婆子吗?”

“子潇啊……阿姐应当见过。”

郑子潇也不过十九、二十岁的模样,孟湘湘脑补出一副大孩带小孩的画面,不禁也跟着低垂下头,把编好的柳环扣在世子脑门上,“你要是无聊,就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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