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寂静,悠悠车轴声音像是曲乐节拍,行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心情也跟着放飞了。
姚仇捏着手里的酒壶,浅饮一口后递给郑子潇,“喝不喝?”
郑子潇摆摆手拒了。
“怎么回事啊,以前在关隘门口咱都喝一壶酒的,现在又嫌弃我。”
郑子潇淡淡道:“赶路不饮酒。”
他与姚仇各骑一马,缓缓走着,身后跟的是侯府的车驾。世子与侯府是要去顾盼山庄,恰好碰上姚仇出游,这才并行一道。
郑子潇回头看一眼小马车,收回眼,发现姚仇正用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
姚仇啐道:“你这个望眼欲穿的模样,我受不了,太膈应了。你要是心悦人家,找人家说会话也行,在这三步一回首做给我看作甚?”
话音刚落,郑子潇策马朝他撞过去。
姚仇的马受惊,嘶鸣一声,他连扯几下缰绳稳住,“我错了我错了,开你句玩笑,怎么脾气这么大。”
郑子潇碎额发滑下来,耷拉在眉侧,仍是不语。
姚仇伸头,突然从他脸上瞧出些端倪,不禁讥笑出声,“不对劲,你是不是跟人家吵架了?”
郑子潇干涩道:“如果把姑娘惹生气了,一般要怎么哄?”
“哎呦,真吵架了,我就知道,这几天你一直拉拉个脸,肯定是没好事。说说看,你都干了什么?”
跟在后面的世子闻声,也驱马赶上来,两个人把郑子潇夹在中间,逼供似的等他说。
若是只有姚仇一个人也还好,算上世子勉强能说出口。可世子跟上还有个游向明,郑子潇有点拉不下脸皮,又拘谨地闭上嘴。
世子催促道:“说啊,子潇,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哄阿姐。”
郑子潇刻意轻轻嗓,“你们近些说话。”
几个人头又凑近一些。
他干巴说完,姚仇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世子和游向明也开始笑。
姚仇笑得腹痛,擦了把眼泪道:“哪有你这么跟姑娘说话的?人姑娘家本来个子就比你娇小,你还要举得更高,你这不是欺负孟湘湘是个矮子吗?”
矮子一词说完,世子笑得马都骑不稳。
等他们哄笑劲过了,郑子潇耳廓都已经通红,“所以我得怎么哄?”
姚仇说:“此事关键不在怎么哄,你得知道孟湘湘的难处。她作为世家小姐,如今没了父亲遮风挡雨,上有关氏如狼似虎,下有幼弟嗷嗷待哺,你让她怎么与你两情相悦?“
“我是有想以后的。”
“那你知道娶到孟家小姐,要走那几步吗?”
郑子潇点点头,腾出一只手开始掰指头,“功成名就,提亲,走过三书六礼,办婚仪。”
姚仇却道:“差矣。这都是男人要做的事,是你自己的事,谈风月应该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是你们俩的事。”
姚仇瞥他一眼,也腾出只手开始掰指头,“你们以后过日子,房子,田地,营生,你都得备下吧。”
“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
“不早,我跟阿青的宅子几年前就备好了。你想想,你把这些都弄好,攻克她的心门,过五关斩六将,长驱直入,现在不能娶,你可以为了你们的以后拼搏啊。重点是她愿意等你,你要打动她的心。”
姚仇说完抹了把脸,“贤弟,你哥哥我就错在没攻克阿青的心门,我劝你早日下手,以免日后人海茫茫,找都找不到。”
世子怼他道:“你可别乱教了,自己那档子事一团乱麻,还在这里当夫子教人。”
姚仇一摊手,“那我能怎么办,我是斯文人,我总不能强取豪夺吧?”
世子道:“言归正传,现在重点是阿姐生你的气,你要让她消气。”
郑子潇沉默片刻,认真点点头,“殿下说的是。”
“你去缠着她,抱着她腿不撒手,告诉她再不理你,你就……就……就赖在她屋门口不走。她到时候没办法,只能让步了。”
“这不好吧……”
姚仇声音都大了几分,“当然不好!郑子潇怎么说也是我麾下的校尉,他不要脸我还要脸。你听我的,女人闹脾气,就那几天,你冷她几天,她会胡思乱想以为你不爱她了,倒时候自己就主动了,这叫欲擒故纵。”
郑子潇慎重思索一番,“不太可。”
“那你想想她以前喜欢你哪里?”
郑子潇看看身边几个人,目光炯炯,他又有些难以启齿。
姚仇捏了他胳膊一把,“你快说啊。”
“她喜欢我的……脸。”
马车里,孟湘湘伴着车轴声昏昏欲睡,隐约能听到世子他们的说笑声,缓缓睁开眼,“他们笑什么呢?”
阿沉道:“好像是姚将军来了,在跟郑校尉说笑。”
孟湘湘裹裹外衣,重新合上眼,心里勾勒出他们几个青年男子在和风日丽下说笑的画面。郑子潇的确比以前鲜活许多,身上沾了烟火气,更像个真实的人,而不是走在世间的孤清幽魂。
外面说笑声消下去一会,马蹄声靠近,若有若无,孟湘湘又睁眼,微微撩开帘子。
郑子潇正骑在马上,一身青衣将身形勾勒得精瘦挺拔。
对方一见到自己,眼神柔和三分,还未开口,坐在马车对面的明婆子欺身扒在窗口,“校尉大人,有事情吗?”
郑子潇是想来同孟湘湘道歉,被明婆子这么一挡,把孟湘湘的身形遮了个严实。
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找借口道:“马上入夜,周遭没有驿站,今夜要扎营,小姐会辛苦些。”
明婆子道:“无妨,不过校尉大人还是骑马行开一些,我家小姐身份金贵,走进了怕路上行人看去,传出去不好听。”
郑子潇并不多言,微微颔首示意后,又骑马离去。
帘子重新盖拢,车里有些昏暗。
孟湘湘懒散地对明婆子说:“明婆婆,你虽是夫人派来,也不能对校尉大人不敬。”
“老奴只管这些时日替夫人看管好小姐,小姐与校尉大人交谈,若是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