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情凭本心,现在却觉得做什么都会错,我做了很多错事。” “小姐只要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不会做错事。” “什么道理?” 孟湘湘侧过身,看她盯着床帐出神。 阿沉道:“郎君不重要,能为家里出份力才重要。” 倒像是她会说的话,孟湘湘简短应了声,“那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郎君?” 这次阿沉没有害羞,有些恍惚地说:“我不求他英俊,不求他体贴,我只求他有能力替我照顾我的母亲。” “阿沉,你缺钱吗?” “缺,很缺,母亲病得又重了。” 孟湘湘沉重叹了口气,“我小抽屉里的钱,你取些吧,给我留一部分日常花销就好。” 阿沉却摇摇头,“我已经受了小姐许多恩惠了,阿弟念书也是小姐您帮衬的,不敢再要小姐的钱了。” 再强给她怕伤她自尊,孟湘湘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 孟湘湘透过月光,想起来阿沉的故事。 阿沉入侯府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只会颠颠跟在孟湘湘屁股后面,说话也甜腻腻的。夫人买她,是因为她看上去懦懦的样子,长的也干净。 在她入府之前,住在个无人问津的小村落中,有父亲母亲,家境平平,也是农户将养的好人家。后来人贩子把阿沉掳走,卖到侯府,她就陪着孟湘湘长大。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孟湘湘本人大发善心,替阿沉找回了家人,只不过这份善心来得太晚,找到的时候,她的父亲死于痨病,母亲也缠绵病榻,还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于是阿沉撑起这个家,一边抚养幼弟,一边照顾病母,磕磕绊绊这么多年。 对于身体正主的善心不予置评,但孟湘湘觉得,阿沉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小心谨慎的苦涩。 一觉醒来,阿沉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她留下的褶皱,孟湘湘手掌拂过,怎么也按不平,就好像她经年的辛苦,按不下去,也愈合不了。 随着秋巡的日子逼近,时间好似逐渐变快。 孟湘湘发现,自己看着晨曦起床休整练舞,又伴着昏灯星点卧榻入睡,周遭的一切都在加快。她好像失去对时间的基本判断,流逝的时候想抓住细节,又根本抓不住。 倒是夫人对她一如既往的严苛。 由是因为秋来入寒,孟湘湘生了点小病,觉得胃不舒服,死活不愿意喝药,这病硬生生拖拖拉拉许久才好。 病好,就要按照规矩找夫人请安问礼。 孟渝站在屋子正中汇报课业,孟湘湘坐在一旁,肩膀僵硬像是一杆子平衡均匀的称。 夫人叫孟渝先回,孟湘湘才晕乎乎走到屋子正中,腾云驾雾似的行了个礼,“问夫人安好。” “嗯。” 夫人只是应了声,倒没有让她坐回去的意思。 眼见着屋内气氛不对,婢女们小声互相交换眼神,不敢乱动。延成侯家这对母女,说是母女,实则更像是在扮演母女。能看出孟长小姐对夫人没什么敬爱,也能看出孟夫人对大女儿没有慈爱关怀。 夫人清清嗓,下拉起嘴角道:“听说你前阵子闹着不喝药,是发什么疯。” “胸口发堵,喝不进去。” “就算不舒服,也不能怠慢自己身体,圣上已经从花浊出发,这个紧要关头,你出了意外,谁为侯府负责?” 孟湘湘眼睛发酸。 关谷冬待她不公平她一直知道。这女人心下觉得长女是为家族利益战斗的兵卒,怕自己与女儿分离痛心,干脆不对她做任何情,破罐子破摔。 孟湘湘硬生生道:“湘湘以为不是大病,是药三分毒,扛一会就好。” “你发什么疯?” 夫人骤然带上怒意,毫无征兆的一声吼后,婢女们纷纷吓得哆嗦。 孟湘湘不卑不亢,“我没发疯。” “人还没嫁出去,若是耽搁了练舞,或是落下什么病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孟湘湘垂下头,不再看她,单做出一副温良恭俭的假相。 夫人狠拍桌案,“说话!” 这一声响,就像是把孟湘湘从腾云驾雾中撤下,让她跌落云端,摔个狠跟头。 夫人情急,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你这是怎么了,越到紧要关头你越掉链子,听舞娘子说你练舞也心不在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使命?” “湘湘没忘。” 孟湘湘刻意说得铿锵有力,算是向她示威,却不想一个笔架子朝她飞来,硬是撞在她的额角。她身子晃了下,扶着受伤处,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夫人。 她觉得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我这一下,是为了打醒你,让你想明白侯府的处境,和你自身的身份。孟湘湘,你忍心看侯府满门荣耀七零八落,沦为世家笑柄,沦为那些乡野小民口中的玩笑话吗?” “湘湘不忍。” “那你就好好吃药,好好练舞,做好你该做的。” 孟湘湘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捏死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是。” 她不忍,所以她才要扛起侯府。 她不能忘记孟宏汝死前的话,更不能让延成侯忠烈之名被辱没。 孟湘湘回和雅苑后,灌了一大碗药,直到整个人都泛苦味,她才罢休。 圣上秋巡诸多事宜都由孟渝和夫人打点,但孟渝素来偏信孟湘湘,非要给孟湘湘过目才行。夜里孟湘湘便压下不适,挑灯看孟渝递交的文书。 诸事准备的详细周全,没什么纰漏,唯独在城防安全上,孟渝多写了许多。 孟湘湘抬眼,对阿沉道:“圣上秋巡,城防是归王军还是延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