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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2 / 2)

得急,心里又盼着醉,所以到最后是真的醉了,恍惚间他好像瞧见那琵琶女变成了华阳的样子,向他走来。

他懵懵懂懂地问:“你又要做什么?是想去太液池划船,还是去龙首原骑马?但一定要赶在博士点名之前回来……我去杏子楼给你打包些小食?你想吃什么……对了,桃子,那些桃子你吃了么?”

好容易把他扔上榻的华阳一愣。

“不对,长安破了……长安破了,大明宫也被燕国人占了……我怎么不在长安,我为什么不在长安?你是不是很怕?是不是?”

他猛然坐起来,一把抓住了华阳的手。

华阳脸上一热,见桓揽月还在一旁,连忙把他的手拂去,急切道:“你做什么,实在大胆!”

但她的斥责并不能换来他的头脑清明。

他抓了空,便拧着自己的衣袖,苦笑了一声:“真是不公平,你倒是什么都做了,谁也罚不着你,而我要是敢有一丝妄想,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嘴里咕咕哝哝的,一旁站着的桓揽月都有些尴尬,她从未想过一身朗月清风的璀之哥哥有天会被她抓到在花楼子里喝酒喝到神志不清的。

她兀自沉浸在这天大的打击中,捂着脸对华阳说:“十五娘,我觉得我要出去喝杯茶冷静一下,璀之哥哥就拜托你了。”说罢,推开门跑了出去。

华阳一个头两个大。她把王珩又摁回榻上,有些气愤:“你什么时候染上的这些恶习,往日我带你去平康坊你都憋红了脸不肯的,现在倒好,学会逛窑.子了。”

王珩却又坐起来,这回他直接捧住了华阳的脸,定定地说:“好你个公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这样四处点火,烧了的都是旁人心里的屋子,自己跑了,叫我带着灰痕过一辈子……”

华阳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用力推他:“你干什么?我是公主我当然有特权,你小子还想造反不成。”

王珩笑了起来:“微臣不敢。”说完,便又倒头睡下。

华阳一身的汗,她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扒拉扒拉他的眼皮,确定他是睡下了,便转身想去柜子里给他拿条锦被。谁料却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他竟然睁开了眼睛,认真地看着华阳:“大长主,微臣问你,在你的心中,是否所有偏安建邺的人,都是懦夫?”

华阳歪着头看他,酒醒了?

眼睛睁着,线条流畅的桃花眼里,像是盛着秦淮里的星子,清亮清亮,可是脸却还是红扑扑的,她用另一个自由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珩却不斜视。

可他的问题却依然尖锐:“是否所有偏安建邺的人,都是懦夫?”

华阳只得回答:“诚然,若没有你们在建邺的苦苦经营,为大业保下半壁江山,我与圣人说不定这辈子都是洛阳城里燕国人的囚徒。可是,这也只是半壁江山,我们的家,我们的朝廷,终归还是要回到长安去的。”

王珩又问:“那么,是不是我们这些偏安的人,永远也比不上为了长安浴血奋战的人?”

华阳长叹一口气:“为什么要有朝廷,为什么要分三省六部?一个帝国需要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上阵杀敌是功,入庙堂辅佐幼帝也是功,功无大小之分。我从未觉得建邺的人比那些前线的人软弱。何况你们不也曾参与过保卫寿春?”

王珩瞧着她,忽然苦笑起来:“可你心里,他还是最大的英雄对不对。他死在华阳,华阳是你的封国对不对?那里都沦陷了,你不要汤沐邑,也要保留华阳做你的封号,是为了缅怀他对不对?”

“六郎你喝多了……”华阳闻言,急切地想把自己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但醉酒的他力气变得更大了,拽着她死活不松手。

“不要叫我六郎!”他突然怒了,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分明是在责怪,“你叫的是哪个王六郎,太原的那个,还是琅琊的这个?”

华阳被他拽得,扑倒在他胸前,脑袋磕在他下巴上,眼睛里都要冒出金星来,偏偏王珩不知道疼,把她紧紧按在胸口,又闷闷地问:“他死了,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了?在你心里,我这个六郎,怎么也赶不上他那个六郎,对不对?”

华阳隔着他的衣袍听见了他沉重的心跳,不由叹息:“你何必事事都要同他比?你同他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王珩又笑起来:“是呀,他活着,我就样样不如他,他死了,我便更难超越他了。”

他笑着,松开了华阳,又嘟哝了几句。华阳直起身来,凝望着他安详的睡颜,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沾染上的酒气,长叹一声,便抱过一旁衣柜里的锦被给他盖上,然后推开门去。

清凉的夜风穿过长廊抚在脸上,散不去她双颊的燥热。她倚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方才王珩的话又在耳畔回响,只是响着响着,华阳品出一些撒娇的味道来。

她抿唇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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