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瞧见那牌楼,欻拉一下掀开了自己的面具,眼中的秋水被那红色的灯笼映出一团火。
“王六郎!”她的声音满是不怀好意的撒娇。
王珩一听她这个音调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不可以,公主!马上就要宵禁了。”
“王六郎!我就进去看看!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今日中秋,平康坊里的几座妓寮似乎在做什么活动,坊内灯火如炬,乐舞声不绝。
“想看乐舞,今日教坊司不也派人来了么?”
“教坊司今日的节目太无趣了!”
她拽着王珩,想把他往平康坊拖,王珩到底比她年长,个头又高,她压根拽不动。
于是她怒了,将那狐狸面具摔在地上,又甩开王珩的手:“那我自己去了,王六郎你且回吧。”
王珩私自带她出宫已经是有违宫规,哪里敢任她自己一个人进平康坊,他捉住华阳的胳膊:“殿下别闹了。”
“我就去看看,马上出来也不行?”华阳趁机抓住了他的袖子,蹙眉。
她的皮相是绝好的,一汪眸子像是盈了一轮中秋月,王珩知道自己从来抵挡不住她这样求他。
他别过脸,尽量不让自己心软,华阳凑过来,垫脚将他脸上的兔子面具掀起来点。
清凉的夜风吹过来,却不曾让王珩脸上的热度消下去分毫。
华阳掰过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声音软得像是一块乳酪,双眸灵动,如同山林中刚刚放出来的幼虎盯住他:“好六郎,你就陪我去一会儿,我宵禁之前必定回来。”
她这样嗲声嗲气,把王珩的原则击了个粉碎。他还想挣扎一下,就被她半拉半拽,混着人群挤进了坊中。
平康坊里又是一番天地。
几个有名的花楼联合起来在坊中搭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庭燎熊熊,花魁娘子们轮番上台表演她们的绝技,台下观众或叫好或和歌,人声鼎沸。
华阳挤进人群之间,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那高台上的舞女,王珩必须死死拽着她的手才没让她走脱。
他跟着挤在一群观众中间,他个头高些,瞧见那台上的舞女正在演《奔月》。
华阳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蹦,却只能瞧见舞女高耸的发髻,她大声问王珩:“上头在演什么?”
“嫦娥。”背景音太嘈杂,王珩只能扯着嗓子回答。
“我看不见!我们再进去些!”华阳扯着嗓子说完,就拽着王珩继续往里头挤。
这时旁边挤过来几个彪形大汉,嫌王珩挡路,毫不客气地就要上手拨开,王珩差点没滑脱。
见人群越来越密集,王珩深觉得不能让公主拥在人群中,于是拉着华阳的手:“十五娘,我们找个高地去看。”
华阳这才没继续往里头挤。
王珩好不容易把她从人群里薅出来,华阳扒着他的肩膀喘了口气。
“感觉在梨园坐着听,和人群里挤着听,还是不一样。”
确实不同,教坊司中乐工虽然都是国手,可在梨园表演时,都中规中矩,更不会有这种万人和歌的盛况。
华阳四周望了望,瞧见了最近的一座酒楼,包厢的飘窗正对着舞台,她拽着王珩走到门前。
“不是要寻个高处么?我瞧着那里就不错。”
门口的小厮打量了两人一圈,脸上浮起了微妙的笑容:“小娘子,咱们店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华阳闻见从门内飘出来的一股脂粉香,恍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连忙退后一步躲在王珩的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人。
王珩自然是上前一步将她挡住,刚想说句抱歉然后赶紧开溜,华阳却拽了拽他的衣袖:“上去要个包房应该也不碍事的吧……”
那小厮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俩,王珩被华阳推着,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只借用楼上的包厢一用。”
本朝风气开放,像这种跑出来开房的小情侣,这小厮可见得多了,瞧他俩年纪不大,面皮还薄,那小厮便也想着逗他们一逗。
“哟,这位郎君,”小厮揣起双手,笑得更猥琐了,“咱们这儿可是对着舞台最好的位置,就算是素斋,价格也不便宜。”
华阳道:“我们就用个包厢,不吃什么斋,钱什么的好说。”
王珩还想提醒她,今日他可没带几个钱出来。
华阳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好几枚令牌,翻了翻挑出个合用的:“给你,帐挂在崔大人家——你家可以挂崔大人的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