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今日又是我的及笄礼,便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追究了。”
华阳磨了磨牙,还是耳提面命那群小宫娥:“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那宫人知道华阳向来护短,立刻答道:“奴婢们自然是会记下的!”
华阳这才扶着换完吉服的王怀灵出去,坐在醴席。
华阳执酒器,念道:“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一旁司者将醴酒灌入樽中,王怀灵接过酒器饮下,算是礼成。
众宾客中与王怀灵平素交好者立刻上前单独祝贺。王怀灵得体地一一回应着,眼神却还是不自觉地越过人群追寻着太子珉的身影。
只见他依旧负手站在皇后身侧,如一枝劲竹,同她目光相触时,那句“赵瑟不停,蜀琴必奏”在心间响起,无数同他在东宫合奏欢歌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过。而那于娘子,同他一起分立在皇后的两侧,无疑是一对璧人。
她眼眶微热,向他遥遥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谢谢。
谢谢殿下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更是谢谢殿下分享给我的爱与时光。
漫长的及笄礼终于结束,华阳替王怀灵准备了宴席,众宾客无不赞叹她对王女官的爱重。就连皇后也道:“珉同本宫说,阿璨待你更胜亲姊妹,让本宫无论如何都要来瞧一瞧阿璨为你准备的及笄礼,来了一瞧,果然如此。”
王怀灵把头压得更低:“奴婢惶恐,怕是万死也不能报答公主之爱万一了。”
她母亲王夫人陪在皇后身侧笑,如今太原王氏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王氏女的美名遍传,王怀灵还未及笄,他家门槛就已经被登门议亲的人踩得换了两条。长安怕是再没有哪个世家女子同她一样了。
皇后便问王夫人道:“既已经及笄,可议亲了?”
王夫人自然是知道皇后的意思,是想给王怀灵赐婚,问她人选。那一众前来观礼的诰命夫人们,家中有适龄郎君者,无一不竖起了耳朵。
此前王夫人同王尚书已然商定,正准备回答,却见王渐之上前屈膝行礼:“回娘娘的话,臣月前曾梦见一玄衣仙人,人首鸟身,衔着一朵并蒂金莲,言道臣妹与她投缘,特赐金簪恭贺及笄之喜,命臣转交于她,又命她过几日后亲自致谢。此前不觉得此梦殊异,今日臣见公主为其准备的正是并蒂金莲,故而想到此梦,又思及此仙人人头鸟身,面若少女,莫非正是九天玄姆?或许此前入梦,是有所降示。”
皇后闻言,很是惊讶,就连王夫人也不解王渐之此举何意,皱起眉头问道:“确有此事?”
王渐之颔首:“微臣岂敢妄言?”
宫中人素来知晓王渐之清贵正直,不敢疑他扯谎,一旁的华阳听了,却哪有不懂的。
瞧着那外头围着的一圈诰命夫人,一个个恨不得立刻把王怀灵抓进花轿带回家做儿媳妇,王渐之自是不愿意让妹妹这么早出阁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便也上前一步跪在王渐之身旁:“真是奇了,前几日儿臣正思忖要给七娘作何簪以备其及笄之礼时,也是这玄衣女仙入梦来,教儿臣用并蒂金莲,这才照着梦境作得。原来王常侍也做了这个梦么?”
说得真如有其事一般。
两人一脸信誓旦旦,连王夫人也迟疑起来,华阳和王渐之对视一眼,立刻补充道:“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二人同时做得此梦,怕别真的是上仙降示?”说罢立刻去看王怀灵。
王怀灵顿觉头上那金簪又沉又热,她的目光划过坐在皇后身后的于娘子的脸,又看着那些伸长了脖子盯着她的诰命夫人们,最后回来定定地望向了太子珉的金冠。
那金冠上簪着一枚缠枝簪。
她垂头下来,华阳一把抓起了她的手,声情并茂:“那玄女赐下金簪,还叫你亲去道谢,莫不是要渡你?七娘,瞧着你竟然是个有仙缘的人!”
这番话一说,王夫人便不好再将她心中的赐婚人选道出,只得顺着自己的儿子道:“原来我家七娘是个有仙缘的!那倒是不好随意许嫁了。”
皇后便只能微笑道:“理当如此。”
王渐之顺水推舟:“既然玄女降示,七娘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答复仙示?”
王怀灵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朗声说道:“臣女愿自度为女道士,侍奉上清,为国祈愿。也算不负娘娘公主抬爱,亦不负仙缘。”
皇后笑道:“如此甚好,便择吉日冠巾受戒。”复又转头对王夫人道,“你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你这一双儿女,竟然叫本宫都羡慕不得。”
那王夫人哪敢承言,自然是推辞道:“我这双儿女的福分,也是东宫殿下和公主殿下赐予的。”
两人便又细细交换起儿女经来。
华阳见状,立刻带着王怀灵和王渐之溜出宴席,直到行至大明湖畔,远离丝竹之声,才停下来,对着王渐之便是责备:“你竟然真叫七娘出家!”
王渐之无奈道:“眼看着阿娘就要请赐婚懿旨,难道真叫七娘年后便出嫁么?七娘,这可是你所愿?”
王怀灵自知自己到头来总是要嫁人的,待字闺中的日子本就过一日少一日,便说:“兄长早就教我,要心怀感恩。我身为王氏女,为家族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王渐之叹息一声:“确实如此,只是身为兄长,更希望能多护你一日欢愉便多一日。总归出家只是暂时的,待你再年长一些,再出嫁也不迟,我们王家的女儿,就算留到二十岁也没有嫁不出去的。你若留在宫中伤心,去道观中修身养性也不错。”
华阳便问王渐之:“那你都安排好了?”
王渐之说:“宫中有三清殿,若她想在宫中修行,自然可以留在宫中,若她想离开大明宫,城郊有玄都观,都供奉玄女。又或者七娘想去别的地方,我若能安排的都会安排好。”
王怀灵沉默了片刻。如今王渐之为她争来的是她婚前最后的自由,她心里酸涩,看向面前两人,“那我去玄都观吧。”
华阳抓住她的手,心里悲戚,却也明白王怀灵不愿再在宫中久留。她擦了擦眼底泪花,颇有些妒忌:“七娘,你阿兄真好,我也想要这样的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