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便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款款地挨过去为陈鸿铭斟酒。
美人细腰,柔若无骨,一双葱根般的小手,更是漂亮纤细,很有水乡女人那种温柔羸弱、惹人疼惜的情调。
陈鸿铭几乎要立刻伸手掌住美人纤腰,竹晚花容失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外一弹,差点儿就让这老色鬼得逞,她忙不迭求助于裴元谨。
陈鸿铭自知碰了个钉,心头不快,裴元谨对自己百般谄谀巴结,却吝啬一个侍女,着实败兴,因此目光也转向裴元谨,含有责难诘问之意。
美人求助,上峰责怪,裴元谨却不慌不忙,浅笑道:“竹晚区区女侍,蒲柳之姿,焉能登大雅之堂,督公见笑了,将她还了裴某吧。”
陈鸿铭闻言心中闪动一念。
这裴元谨有心巴结于己,所献的美人必定是身边最好的一个,若这竹晚都尚且美丽至厮,能比过她的,岂不是愈发国色,正如唱词中所传?
再看那竹晚,越看,则越是对纱帘之中人心动。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急欲一览究竟。
就连先前已有的十二房外室,都尚且不能给他这种急迫的感觉。
陈鸿铭因此下了这台阶,道他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裴郎君为人磊落,我信得过。”
他言下之意,若是那纱帐之中所藏女子,容色不如竹晚,裴元谨便是欺客。
裴元谨心知这老不羞的色中饿鬼想收了他身边娥皇女英,贪得无厌。
他于是颔首微笑:“裴某有心与督公交这个朋友,怎敢欺人,竹晚名为女侍,实为裴某爱妾,她家破人亡,身无长物,既已跟了裴某,裴某怎忍心令她二适,至于熹色——”
这却是今夜的主角儿,陈鸿铭掀开眼睑,深目之中有什么涌动如潮,但外在如一副绷紧的弹弓,不动声色。
纱帐后,骆熹色嗤笑了一下。
裴元谨的耳朵里似乎听见了那一声轻嘲,下意识抬了眉眼,侧向无风自垂的纱帘扫过。
平举双臂,恭恭敬敬地道:“熹色是吴中第一美人,裴元谨自知不配,怎敢染指半分,愿完璧无瑕,敬献督公,望督公珍重。”
这就是明晃晃在说,竹晚已经跟了他,早成妇人,而熹色尚是处子。
陈鸿铭这种老色鬼更钟情少女,这也是裴元谨打听之后做的决定,留下竹晚,献出熹色。
陈鸿铭果然大喜过望:“当真?”
若帐中美人,容色更甚竹晚,又是处子,他今夜只带走这一个便足够了。
美人有倾国倾城之貌,当以金屋贮之,自然不可怠慢。
两个男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商议此事,毫不避人。
但绿腰宴上,也似乎无人为此感到惊奇。
妾通买卖,就更不提这个,不远千里而来的,隶属贱籍的吴姬了。
对主人而言,奴婢,就等同牛马。
在这个不公的世道里,她们没有自己选择的命运。
心里存了几分良知的,最多只会对这般红颜掬一把同情泪,嗟叹唏嘘几声,也就停了脸上泪痕,各自云烟散尽了。
灯火所照不见的暧暧一隅,博山炉中袅袅窜起一抹紫霞,一只骨节修长、皓如皎玉的手,敲在玉瓷盏之上。
不着痕迹,声音极浅,一下复一下。
陈鸿铭的酒樽又空了,今夜已经喝了不少,他腹内隐隐结了一点火,正有热气不断升上来,烘得身上发烫。
眼看裴元谨一直与周遭来客寒暄,似乎并无令纱帐之后女子现身的打算,陈鸿铭的等待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竹晚心里害怕惹恼了陈鸿铭令其不快,更怕今夜,不能把骆熹色送给陈鸿铭,眼看陈鸿铭脸色暗了几分,忙不迭要警醒裴元谨。
一只小手在低下,悄悄儿去扯裴元谨袖口。
他纳闷地一低眉,便听得提下传来怯弱的柔嗓。
“郎君,督公好像……失去耐心了。”
裴元谨圈握住怀中柔荑,怔了一瞬,他恍然醒觉,成败在此一举,今夜必须事事妥帖,否则一番苦心筹谋便白费了,今后更不知要如何在长安立足。
他急忙调开视线,瞥向身后。
这时,纱帘蓦然无风而曳。
“熹色。”
他张了张唇,然不等他话音落地,那帘门便被一根玉指拂开。
伴随而来的,是芬芳的香雾,和戛然而止的声音。
绿腰宴上,阒然无声。
陈鸿铭指节攥紧的酒杯,因为过于用力,出现了一道裂纹,他抬了眼痴愣愣地望向帘门中央袅袅婷婷的女子,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口笨舌拙,说不出话来。
灯火阑珊处,一截寸缕寸金的翠虬色曲茎莲纹的衣料拂过案角。
隐约的笑声极轻地划过去了,谁也不曾留意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