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发现了他和竹晚的奸情?
熹色木然望着他:“郎君……”
她可怜地唤着他,如同以往温存时那般。
可惜,再也等不到与之附和的柔情回应。
裴元谨叹了一声:“熹色,你已经知道了。”
骆熹色踉跄后退一步,差一点儿跌坐在地。
他这么说,便是肯定了竹晚说的那些话,他真的打算,将她送给别人。
所以他不碰她,碰了竹晚。
因为竹晚才是他决定留下的,他要的,他可以肆无忌惮。
至于熹色,要为他挣更大的利益。
“为……为什么?”
三月的凉雨噼里啪啦浇在身上,又冷,又潮。
衣衫贴着单薄的脊背,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浸透了雨水的衣衫,沉甸甸地搭着,往下坠。
那种力量,好像无形地,要将她往深渊里拉扯。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
为什么。
她是那么绝望地看着他,不知有没有泪水,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水。
稍微张开嘴,雨水便往口腔里灌。
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影,相依相偎,仿佛两个连体婴似的糅为了一体。
这一幕实在讽刺。
更讽刺的,却还在后面。
她信了一路,爱了一路的男子,用那种极其笃定、冷静的口吻告诉她:
“因为你太美。熹色。”
绝色丽人,是一种筹码。
是他自忖不配,自知无能,且没法长久而稳定地拥有的,顶级筹码。
*
长安是最大的丛林,每一位腰缠绶带,头顶士族门匾的权贵,都是嗅觉最灵敏、手段最残酷的狩猎者。
美人,同权势与财力一样,都被狩猎的对象。
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里,狎妓弄娼,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令人习以为常的琐事。
于是才有了这光明正大的绿腰宴。
不过看谁的身份贵重,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饶是如此,当熹色挑开帘拢,玉立亭亭地出现在那两面银灯之下时。
周遭,还是传出了倒抽凉气的惊叹之声。
不枉费裴郎君苦心孤诣渲染了这么久,造这么大的声势,搞这么大的悬念,这个美人一经入眼,便即刻教人气为之夺,神为之消。
杯杓停驻,莫再有语。
有人瞥目向陈鸿铭,发觉他已呆若木鸡,一个好色成瘾的老色鬼,竟如同第一次见到女人一般,仿佛已经被那个吴姬攫取了魂魄。
裴元谨回眸而来,只是与他们不同。
他锁了长眉,神情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
今夜的熹色,是盛装打扮的,华冠丽服,映彻韶颜,双珥照夜,煜煜垂晖。她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只要往人前小立,恰便已似天地之间最为绚丽的光景。
银灯映玉人,怜煞鬓娇钗亸。
如斯美人,要配如斯色中饿鬼。
可悲可怜。
裴元谨是真的舍得,拱手让出此等殊容绝色,他就不心疼?
有好事者,目光两下里逡巡,自知是与那佳人花前月下无望,索性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端要看看,这裴元谨巴结的心思有多诚。
半晌,陈鸿铭回过神来,一指头,向着银灯下指了一指,对裴元谨笑眯眯地道。
“骆氏何止于吴中第一美人。”
裴元谨赔笑讪然:“督公说的是,长安佳丽出众,裴某不敢对这吴姬妄自尊大。今日愿割爱献美,熹色自幼从乐营教导,尤善歌舞,想来能为诸位嘉宾解闷。”
他不说是专门献给陈鸿铭,不过在场之人,也没有谁敢与殿中监相争。
陈鸿铭眼光放亮,听说美人擅长歌舞,立刻道:“哦?吴地歌舞,想来别具风流,眼下笙瑟俱全,还不舞来?”
“是。”裴元谨目光示意熹色,带笑道,“熹色,就跳那支绿腰舞吧。”
灯下,骆熹色澹澹地看了他一眼。
实则眼底早已冷透。
但今夜出席绿腰宴,妆面描摹得过于精致妩媚,无论如何嬉笑怒骂,那濛濛的双瞳,都仿佛有一种自带的烟雨婆娑的感觉,因此不见半分怨憎之色。
灯光流转间,甚至恍惚有些脉脉。
华裾迤逦,她向前走了一步。
匕首藏在发髻里,三寸六分长。
刀柄是镶嵌火珊瑚的牡丹式样,乍看上去,同普通的簪别无二致。
熹色粉靥尽展,福身行礼。
“是。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