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了。
但骆熹色不会不知死活地公然揭陈鸿铭的短,尽管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还是听话地又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嬷嬷,熹色以前没跟过人……”
南嬷嬷掀开眼皮子,有点儿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
虽然美人柔情绰态,但她这种老江湖眼睛毒,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骆熹色没说谎。
“那又如何。”
第一次还是很多次,在南嬷嬷这里,没区别。
熹色面嫩似的,赧然地红了一边脸蛋,垂眸道:“熹色想自己更衣。”
未经人事的女孩子,都有点抹不开面子,南嬷嬷也有过青春少艾的时候,嫌弃这个女子多事,但竟没多加为难,蹙了眉头道:“自己动手,那请快些,督公在宴上已吃了不少酒,稍后便来。”
热汤是事先备好的,不知浸泡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有点儿浑浊。
汤色浓郁,乳白的水面上飘荡着一缕缕霏薄的雾气。
熹色的鬓发间还簪着那支匕,但今夜来时她感觉到,陈鸿铭身旁的那些嬷嬷个个都是十分老辣,恐怕轻易过关不得,虽然此时放她一个人沐浴了,一会儿进门之前,说不定还要再进行搜身。
熹色咬了咬唇,慢吞吞地走向那眼水气淋漓的汤泉。
任由身子一寸寸融化在温润的水底,似一朵夜光白牡丹在水下泅绽开来。
她身上没有可以藏匕首之处,尽管那匕首又短又小,轻薄锋利,也极易携带。
一刻后,南嬷嬷等不及了。
来到房外催促:“骆氏,你若是好了,便出来,耽误不得,若是自己没那个能耐,老婆子便就要进去帮你了。”
话音刚落,里头跟着传出女子应承的柔嗓。
“来了。”
南嬷嬷皱眉,忽见菱格透花雕的梨花木门从中扯开。
南嬷嬷这眉梢想被下了定神法咒似的,于瞬间绷紧了,松不开了。
入眼所见的是姣好的身子,宛如白璧,身上没有穿那身她送来的吉服,而是白纱罩身,一片长而晶莹的薄绡裹着她羸瘦的身子,只是堪堪裹住关键部位罢了,甚至手臂、小腿都藏不住春光,绡纱下,一点圆圆的肚脐若隐若明,再往下,更是撩人遐思。
南嬷嬷看得眼也不眨,许久,身后来了脚步声,忙将骆熹色往门里一推,口中嘲讽起来:“真是青楼做派。”
她果然不记得搜身这回事,或者是觉得骆熹色这身上一览无余,没必要多此一举,便皱起眉头,使唤跟来的两个美婢:“给新夫人扮上。”
就这一夜的新夫人,都该有的那些假模假式都要有。
熹色知道自己是蒙混过了关,忙不迭松了一口气,便衣来伸手,任由她们替自己梳妆打扮。
那吉服是大魏时兴的式样,花纹是复古的缠枝葡萄、并蒂莲花。
其实看不出陈鸿铭对“新夫人”的看重,这些花色老气不说,且并不是官红色,只是浅曛,同黄昏时的彤云。吉服也不压身,可见用料虽然不菲,但并不庄重。
熹色并不在意这些风花雪月的琐碎,等会儿陈鸿铭来了,她只有鱼死网破的打算。
熹色跟随伺候陈鸿铭的女婢来到早已备好的厢房里,等待她们口中的“督公”过来垂怜。
软褥铺了厚厚一层,坐上去丝毫不硌,熹色陷落在一床双喜字被里。
一名美婢上来,用红幔制成的透额罗遮住了熹色的面容。
“小娘子在此等候,督公已经离席了。”
陈鸿铭很快就会过来。
熹色的一颗心砰砰地搏动飞快,紧张得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但透额罗下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的异端。
婢女心知事情已经办好,不敢搅扰主人风月,乖巧懂事地一颔首:“奴婢等告退。”
她们的脚步声在熹色耳畔逐渐远去。
熹色的视线被面前的一片红罗所阻挡,其实看不见什么,但门被带上了,屋子里除了她没别人。在陈鸿铭进来之前,还有一段短短的间隙,足够她调整匕首的位置,熹色从吉服里,那片雾蒙蒙的白纱下,掏出了短小的银刃,并重新将它簪回了发丝里。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滴漏的声音一时不忘地提醒着时辰,一滴一答,声虽轻细,却好像一把鼓槌敲着,熹色的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来。
等了不知多久,耳中落入推门的声音。
吱——
她的心便瞬间提到了嗓子口。
接着便是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那人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甚至有些轻飘,跫音很小。
熹色再次咬住了嘴唇。
筵席上,她自然看到了陈鸿铭那张脸。
臃肿虚胖,铺了厚粉也掩盖不住元气的流失,在那张本就乏善可陈的脸上,还有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斑,就盘旋在他宽大的右颧骨处。
一想到等一会儿就是这么一张脸,色眯眯地盯着自己,杀进自己的视线,熹色又害怕,又不禁提前作呕。
透额罗被一只手拽住,往上提了提。
熹色的心也跟着提了提。
但那只手,却是瘦长的,肤色也白。
她怔了怔。
那只手忽然完全将她的透额罗摘下来了,眼前遮蔽物被除去的一刹那,大片辉煌的银光阻之不住,洪流似的撞进她的眼波。
逆着光,勉强睁大了美眸。
面前却不是那张肥肿丑恶的色鬼脸,竟长身玉立着一名少年男子。
缠金丝翠虬色曲茎莲纹的昂贵名锦,袖袍宽大,蹀躞束带却绝不含糊,掐出一截长而遒劲的马蜂腰,整个人看去山凝岳峙,既矜贵,又温雅。
他的手指还勾着那面透额罗,右手勾着一只青铜酒觞,俊美无俦的面容上,薄而偏粉的唇,微微一勾,露出温和而自若的笑意。
“你是谁?”
骆熹色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