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院和司宫台的得分相互紧咬不放,左军毬头中书舍人郑崟和右军毬头宫闱局令丞李越两人的身影纠缠,互不相让,争得难舍难分。
场外,太皇太后一边观赛,一边感慨:“年纪大了,愈发看不了这个,真揪心呢。”
话落只有一众嫔妃回复,不见了皇帝的踪影。太皇太后讶异的问:“皇帝何时起身的,哀家竟未留意。”
“回太皇太后,”柳苏白道:“刚升完座就离席了。”
太皇太后看着场内七宝毬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叹道,“黄鹰拴住鹞子的脚,扣了环儿了,安隅今日要上毬场,怀业怎能坐得住?”
一句话,引得有人乐,有人凄苦。
柳苏白笑着附和:“可不是,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时间所剩无几,比赛马上结束。舍人院和司宫台当下打了个平手,只见左军头挟带着毬冲破右军毬头的拦截,将毬传给了自己的毬头。
毬门近在眼前,但凡有些球技沾身的人都难以失手。全场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中书舍人郑崟的身上,屏息敛声,紧张以待。
他回首,遇到她焦灼不安的眼神,高高扬起了毬杖,七宝毬飞出,错过了风流眼,撞在毬框上反弹回来。
本场时间截止,平局。
满场哗然。
她跳下马,疾步快跑,他追了上去。
水面波光潋滟,未谢的碧荷簇拥在汉白玉石桥两侧,一人怒气冲冲,快步行至桥中央,被另外一人追了上来拽住肘弯拉回了身。
李越面红面绿,甩手道:“松开我!”
他任她手腕活鱼似的挣扎,她颓下胳膊,眼睛通红的望着他,“做什么让着我?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郑崟松开她,抬起手尴尬刮了刮鼻梁,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
他不辩护,只是道歉,与平日油腔滑调的作风有所出入。她低眉垂眼,吸吸鼻子追问:“为什么让着我?”
“因为不想让琤琤为难,打个平手挺好的,以后顺其自然,我慢慢等你,只是不想逼迫你,也不想让你欠我人情。”他的回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早就酝酿好了一般。
“可能要等一辈子。”
“无妨,一辈子很快,等得起。”
她转身就走,他再追,“你毬技什么时候这样好的?”她乜他一眼问。
像回到了两人并肩的青葱年少时,他笑,“很早之前,被你打哭那次以后。”
第二场,北衙禁军对阵南衙十六卫。看场上的呼喝声一度空前绝后。
左军毬人高居麟首凤翅的金鞍之上,玄帕横额,也难压眉间峥嵘,辔策驭于手,十指定山河。
右军毬人与他相望,眼埋利刃,唇绽枫红,波斯灯笼裤被风吹出波光水褶,长靿靴钳在马镫上,蓄势待发。
君王隆情如秋水。
美人肆意且嚣张。
天高云淡,剑拔弩张。一曲雅乐后,鼓声大作。人声冲喊,马声嘶鸣,左右两军瞬间融于一片混沌。
太皇太后捂住惴惴心跳,惊叹道:“狮牙对虎口,这两人闹将起来,真了不得。”
酎浓在贤妃怀里欢呼雀跃,“浓浓也要学击鞠,跟父皇母后一起玩毬!”
柳苏白抚摸她的发髻,轻叹,不知公主将来会是哪般命运,能否免于宫内束缚。
再看那场中,你追我赶,龙飞凤舞。
她杖端划出一尾偃月,毬落网囊。
他杖下铿锵碾碎嘈杂,击穿风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