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何桂娟给姜姜洗澡。
大木盆里装了满满的一盆水,何桂娟还在里边放了姜片给女儿驱寒。
姜姜的身体细瘦,胳膊和腿都细得让人心疼,特别是肋骨那一片,瘦得根根分明。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何桂娟悄悄擦了眼泪,拿过香皂和结白的毛巾给女儿洗头发和洗澡。
姜姜看着何桂娟用雪白的小香皂给自己洗澡,搓一搓,就冒出许多泡泡来,好香好香,这真是她洗过的最舒服的一个澡。
洗完澡后,何桂娟用拧干的毛巾给姜姜擦了身子,又拿来了张月菊给的旧衣服,给姜姜换上。
虽说张月菊给的衣服是旧的,但起码还是女孩子的衣服,看着也不是十分旧,比姜姜原本已经穿到看不出颜色的破衣烂衫还是要好很多的。
姜姜本来就生得漂亮,眉骨长得好,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又长又翘,换上这衣服,更显得小姑娘精神了。
上身一件花布厚实的棉衣,搭着深紫色灯芯绒的裤子,洗干净的头发柔软的搭在肩头,瞧着就是个乖巧招人喜欢的孩子。
何桂娟抱着姜姜回屋时,屋里已经烧了炕,暖乎乎的。
林佑清正低头看书,看到妻子和女儿进来,有些意外,可能是这几天吃的东西多了些,营养跟得上了,小姑娘脸色也不像初见时那么蜡黄了,长而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瞧着乖乖软软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何桂娟拿了块干毛巾,帮女儿擦头发。
“明天王淑文小儿子满月,我打算带姜姜一块儿过去,你一起去吗?”
“我明日还要去公社一趟,你带姜姜一块过去吧,王淑文大女儿跟姜姜差不多年纪,她们应该能玩到一块去。”
“行。”
何桂娟把闺女头发擦干了,何桂娟用暖壶里的热水,给丈夫和女儿各冲了一碗麦乳精。
碗里除了浓郁的奶香外,还带着股麦香,姜姜刚端起碗想要喝,却看到何桂娟并没有给她自己泡麦乳精,便将碗捧到了她面前,“妈妈,你先喝。”
何桂娟笑了笑,“我不喝,姜姜喝就行。”
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她便在炕上多铺了一床被子,让姜姜和他们一起睡,反正孩子还小,暂时还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妈妈你就喝嘛。”
何桂娟拗不过她,就着瓷碗的边喝了两口,味道是好喝,也对得起这个价格。
姜姜看何桂娟喝了,也端起碗自己尝了一口,这是她第一次喝麦乳精,又香又浓,还甜丝丝的,好好喝。
“过犹不及,你这样过分的对我和孩子好,却忽略了你自己,会让孩子有心理负担的。”林佑清教育妻子。
“好了,我知道了。”何桂娟看着女儿又捧过来的碗,拿他俩没办法,一家三口就这样轮着一人喝几口,把这两碗麦乳精喝完了。
喝完了后,何桂娟从暖壶里倒了点温开水,给自己和丈夫闺女漱口了,这才上炕钻进了被窝。
何桂娟望着夜幕中的天花板,想着以后的的事情,“等到时候回县城里了,咱们就把那书房收拾出来,给姜姜做房间,那屋朝阳,亮堂。”
他们房子是单位分的,因为他们两口子都是干部,分房子的时候给他们分了一个四孔窑洞的独院,林佑清夫妇刚搬进去时,就划分好了每孔窑洞的用途,一孔窑洞用来做客厅,一孔窑洞是他们夫妻俩住的卧房,一孔是用来作客房的用途,另一孔窑洞就是书房了。
“好嘞,到时候我把我的书都搬我们那窑去,再打一张新的书桌,转过来年姜姜也到上小学的年纪了。”
“等回县城了,还得带姜姜去一趟百货公司,许多东西都得重新添置。”
闺女从前穿的那几件破衣烂衫肯定是不能要了,过了年,开春了再穿着棉袄就不适合了,得做两身松快点的春装,被单和褥子也要买新的,还有小孩子的吃食玩具……
越想越止不住了,何桂娟笑了笑,“好了,先睡觉吧。”
说着,她帮闺女把被子盖好,将煤油灯吹灭了。
门外的凤银,听着里面一家三口的话,心里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姜姜能得到这么好的一切?
新衣服、麦乳精、城里的生活……这些,本该都是她的!
她回到屋里的时候,李红梅正将衣服补好,扬了扬上面的棉絮,看到她回来,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去撒尿怎的去那么久?”
凤银没理会她娘,径直脱鞋上了炕,草根已经睡下了,嘴角都是口水,占了她的很大一块睡觉地方。
“我和你说话,你聋了还是怎的?”
“顺便上了个大厕。”
“回来得刚好,你起来把这衣服试试。”李红梅丢过来一件刚补好的衣服,一看就是凤珍穿不下的,膝盖都被磨烂了,李红梅打了块深色的补丁在上面,丑得要死。
凭什么姜姜能做新衣服,她就只能穿凤珍不要的?
“娘,我不要这个,你给我做套新衣服。”
“新衣服,做梦呢你,先不说家里没布票,有了布票,也得先紧着你爹,再是你两个哥哥。”
“你看看姜姜都有新衣服,就我没有,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新衣服!”
凤银提起姜姜,李红梅不免想起了这几天在林佑清夫妇那里碰的钉子,她气愤地拍了把凤银的头。
“你看到你三婶给那野丫头做新衣服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命,赔钱货,咱没那个命就不要想那么多,除非你求着你三叔三婶,让他们把你带到县城里去!”
“你三叔三婶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想必是生不出的了,要是没有那姜姜,说不定他们还会愿意过继你……”
李红梅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般点醒了凤银,是啊,要是没有姜姜,她就能当三叔三婶的女儿了。
虽然李红梅只是随口一说,可不妨碍凤银因为她那句话,心里已经有了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