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这边也会在她出行时,安排菩提堂弟子护卫,毕竟无相宗与佛子荣辱与共。
“魔界以强为尊,为争夺权力会有内斗这点不足为奇。但薛无……他一向自傲,不至于莽撞行事。”木翩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杯沿。
她当然知道薛无有心除去佛子,是因佛子屡次助修仙界打败魔界。
可对方并不知晓佛子的情况,何故这般冒险。
“哼,都是魔界妖人,你何必高看这魔皇薛无。他贯来张狂跋扈,若魔界内乱一事是真,我倒巴不得他被他那群昔日下属弄死。”
宗主话里也有为佛子抱不平的意思,若非魔皇执着攻打修仙界,佛子的身体不会因过度使用灵力而虚弱至今。
但对木翩落而言,修仙界与魔界与其说是正邪之斗,不如说是两大势力为地盘而战。
魔修欺凌弱小可恨,修仙者漠视凡间疾苦,又算什么正派。
“师兄,慎言。”木翩落将茶杯自唇边移开,沉声提醒道。
宗主方发觉到身为僧者说出此言实在不当,何况他还是一宗之主。
他于禅法参悟不高,为人心直口快、热忱护短。
宗门交于他管理,是一片祥和齐心,弟子间极少有争执算计之事。
二人随后闲谈起宗门内部事务,宗主见木翩落面有疲态,知趣地寻借口离去。
木翩落确实有几分疲惫,本是想在长榻上休憩片刻,哪知一闭眼,便是梦魇不断。
或许是两人接连的情绪渲染,她的梦里一直有位身形颀长的黑袍人。
她先是被黑袍人派出的地狱恶犬追至危耸断崖,后被黑袍人囚困在漆黑森冷的密室鞭打。
“薛无,你的手下们只想取代你,将来你的心爱之人惧你魔皇身份,对你避之不及。你如此执着,最终得到什么?”
“薛无,你当真恨我至此,非要我的命不可?”
呓语未毕,一行清泪就顺着颤动的睫羽缓缓坠下。
木翩落抵不过对噩梦的恐惧,吓得睡容失色。意识迷蒙中,竟挥起手臂抵抗。
直到“啪”的一道清脆声响起。
木翩落猛地睁开双目,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右边面颊带有鲜红巴掌印的男子。
对方留意到她已苏醒,忌惮地缩着脖子,退到一旁。
想来是他听见自己的呓语,担忧之下前来查看,反被自己误伤。念及此处,木翩落哪里顾得上礼节。
她马上坐起身来,白皙双足踩在软绵的绸缎上,几步来到榻尾。
葱段般的手指,轻柔地按抚着对方红肿的面颊,充沛的灵力自指尖流出,伤势很快恢复如常。
“是我的错,以后若再这种情况,你亦不必担心。”几滴薄汗自她额尖顺势流下,湿润了眉间的红点。
男子紧抿嘴唇,只眼眸抬起时,眸光似有暗流涌动。
“小事而已。”魔皇薛无与佛子的纠葛,告知他,也是徒添烦恼。
掀起的鸦羽慢慢回落,诸多情绪像也隐藏进阴影之下。
“既然救下你了,就不能只是这样。明日……我教你练字好不好?”再顺便取个名字吧。
木翩落浅浅一笑,语气像是与几岁小童商量。
只不过因此刻她苍白面色,这笑容看上去十分吃力。
她凝眸看向窗外,只见屋外已有一轮新月挂上枝头。
她这次竟歇了这么久的时辰。
后背的黏腻令她感到不适,她端坐起身:“我要去深处的灵泉调理,天色不早,你顾好自己就行。”
宗内的这处山头,如今只有她与男子二人居住,若无许可,寻常弟子不会来此惊扰佛子清幽。
顶着朦胧月色,穿过层层浓雾,就到灵泉入口。
灵泉看着与一般清泉无异,足心刚触及水面,刮骨凿心般的阴冷刺痛快速席卷而上。
等身体好不容易习惯,立刻转为地狱业障之火般的炽烈灼烧,如此循环反复。
雪白贝齿用力咬紧下唇,仍有些微呜咽之声溢出。
过不多时,她竟是疼痛地仰倒晕死过去。
半晌后,一道鬼魅清冷身影自浓雾中显现,无声般来到泉边。
淡漠寒眸漫不经心地掠过水面,转瞬间,一大片绯红爬上脖颈,鬼魅身影踉跄着离远几步。
“怎会是女子……”
鬼魅人诧异之余,他发觉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月华映照下的一行清泪,以及那声近乎哀怨般的控诉。
“你当真恨我至此,非要我的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