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好找,可稳婆难寻。
廖鱼年拿带荆刺的藤条把那刺客捆在了桥洞下的桥柱上。
薛藻寺受到刺激一时动了胎气,再加一记皮肉之伤,这是何等的痛楚。
“好痛——”
薛藻寺的惨叫引来了许多围观路人,茶雅室里的楼上也有人探出头来看。
邱桥便也闻声在楼上看到了这一幕。
廖鱼年刚把薛藻寺背起来,邱桥便大声喝道:“廖姐姐,且慢!”
廖鱼年背着薛藻寺一边往隔壁巷里的医馆跑,一边大骂邱桥。
“你个不要脸的黄毛小子,家里夫人都要待产了,青天白日的你还在外面花天酒地,花天酒地就算了,你还在人面前装神情,你个*****,小寺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管你是不是什么翰林院大学士还是太孙陪读,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这是误会,误会啊!廖姐姐,这是误会——”邱桥从二楼翻窗而下,急得泪花直飚,让小厮拉来马车,追上了二人。
廖鱼年把薛藻寺送进了医馆,邱桥马不停蹄地跟在后面,急得像是个被烧了巢的雀鸟。
“藻寺,你听我解释,这真是误会!”
“什么误会你倒是说啊,一直说是误会误会,屁也没听见你放一个,再在这里含糊其辞地狡辩,我杀了你!”
“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而且,这里人这么多......”
“还一时说不清楚,怕是畜生瘾犯了吧?银徒,赶紧给我滚!”
廖鱼年把薛藻寺安顿给郎中后,听他一顿云里雾里的说辞,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兀的掏出配刀扎向邱桥。
他竟不躲。
好在,廖鱼年也并没有下死劲,只是想吓吓他,不想让他来叨扰薛藻寺。
邱桥满脸哀色,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死死扒拉着门帘,往里面瞧薛藻寺。
廖鱼年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指着门外,道:“小寺妹妹动了胎气,你赶紧滚去找稳婆!”
“好......我现在就去,夫人,你要挺住啊。”
邱桥说完,一步一回头地上了马车。
郎中给薛藻寺的伤口打了麻醉散后好生地给包扎了起来,虽说不痛了,但人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廖鱼年害怕薛藻寺流产,便时不时得掀开裙下查看。
昔日,她在诏狱,被李星瀛推下地牢,活活地把腹中的孩子给摔没了,那痛苦,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廖鱼年也觉得无比绝望。
牛头马面引人离世,妇人诞子以血肉迎世。
足于与仙差齐肩的孕妇,伟大又值得敬畏,可却总不幸地沦为讨男人欢喜的一件功劳。
自轻自贱,自跌身价,沾沾自喜,愚不可及。
郎中捡药捡得出了满头的汗,“夫人啊,老夫这里就剩下刚刚那一只麻醉散了,要想再制,还要熬制三日。”
廖鱼年本想大声喝斥,可看到皱眉连连的薛藻寺,只能强压着声调。
她拿着金元宝重重磕着柜子,逼问:“你这庸医,这点药都备不齐,开什么医馆?”
老郎中也不好反驳什么,看着那大金元宝,心里更加别扭。
“夫人,老夫这里还有一记草药,不过药效比不上麻醉散,而且价钱高些,用的量也大些。”
廖鱼年恨铁不成钢地把金元宝丢给那老郎中,转身去照看薛藻寺。
“哎,要是幼璧姐姐在就好了。”
薛藻寺有气无力地拉住廖鱼年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板,迷离地说:“姐姐,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经了一场大难,之后身子才废的,可母亲也是骑马打过仗的,我怕我遭不住,如果我走了......”
廖鱼年重重地拉上窗帘。
“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薛藻寺强撑着笑意,微合着眼睛说:“姐姐,我这会儿舒服多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廖鱼年则掩耳盗铃似地转过身去。
“为什么偏要在现在说,难道以后就没机会了吗?我不想听,你还是好好养气吧。”
薛藻寺拉住廖鱼年的裙角。
“姐姐,你就算是不听,我也要说,就像小时候,我最闻不得薄荷草的味道,你偏偏最喜欢,还摘来放在我的鼻前故意气我。”
廖鱼年最不忍回想之前那些天真烂漫又无忧无虑的日子,加上对将要再度阴阳两隔的恐惧,她潸然泪下,廖鱼年本想捂着耳朵,却发现胳膊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薛藻寺从袖口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枚绣工精致的荷包。
“姐姐,你看,马上就要到夏天,这薄荷荷包,可以驱虫。”
廖鱼年赶紧接过东西,让薛藻寺老实躺着。
“你不是最讨厌闻薄荷的味道了吗?怎么还做这个。”
薛藻寺:“怀着身孕,被关在楼里的这些日子,嬷嬷们都说让我给娃娃绣些肚兜小虎鞋什么的,等孩子出生了穿着亲娘绣的衣物也贴心,可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哪里会绣那些,守着一箩筐的针线,实在思念姐姐,所以才绣了这些。”
廖鱼年摩挲着荷包,发现针脚有很多拆毁的痕迹,像是重缝了很多次,很不易察觉。
廖鱼年小时候学刺绣,她和薛藻寺的绣工就是马脸赛猪头——一个比一个难看。
像这种拆完再毁,毁完再绣补的痕迹,她最熟悉了。
廖鱼年对着墙角,偷偷抹着眼泪。
薛藻寺雾蒙蒙地又说起邱桥的事。
“我怀有身孕这么长时间,邱桥对我更加悉心呵护,也从未纳妾,只是公务缠身,心下积闷,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廖鱼年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大骂邱桥,却见邱桥满身狼藉地愣在门口,看着她们。
邱桥扑通一声跪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咬牙吞泪。
他忏道:“藻寺,我对不起你——”
两名上了年纪的稳婆,一个瘦子,一个胖子,一起从马车里笨手笨脚地翻了下来,急慌慌地来寻病号。
她们一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