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月圆如盘,云修在胡杨林等来了霍云镇。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日就要离开。”云修望了望月亮。
“需要我帮什么吗?”
云修摇了摇头,问:“爷爷的病症是什么?大夫怎么说?”
“他总是浑身疼,一阵一阵的,疼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砸他的骨头。”
“他的脉象是不是也诊不出来什么大问题?”
“是,你知道这个病?”
“嗯,当年聂霏雪就有这个病。我给你个方子,你按照方子给爷爷抓药治疗,虽然不能根治,但可以缓解,也能让爷爷的时间延长一阵子。根治的方法聂霏雪没有告诉我,我需要回青鸾盟才能找到。”
“爷爷说的果然没错,你能破这个死局!”霍云镇不接方子却盯着云修半天,然后笑了。
“能不能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一试。”
霍云镇收起方子,突然冲过来抱住云修。云修身子一僵,楞住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就像一个浮萍一样无依无靠、没着没落,如今忽然有了弟弟和爷爷,也有了家,他总觉得是在做梦。现在被霍云镇这么一抱,他心中忽地暖了起来,脚似乎也真的踩在了地面上。
虽然他的这个弟弟行止乖张无常,着实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可他心中虽有些怨怼却又发不出来火,因为他知道霍云镇在羌单的遭遇只能比自己更艰难,也许是这样才让他变得如此。
“谢谢哥!那你小心点儿,我听说柠家人不是好相与的。”
“嗯。”
“对了,我那日打伤的那个小将是谁?”
“一个朋友。”
“是吗?”
“嗯。”
霍云镇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一挥手:“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这个你收好,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他递给云修一块通透发蓝的玉髓,上面雕了一只穿云雀。
“这是什么?”
“我们霍家的东西。”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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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云修却听胡云豆说甄明轩不同意马上离开,因为新会城重建还有需要他的地方,于是云修决定向胡云豆请辞,准备一个人回青鸾盟。
胡云豆拍了拍云修的肩:“嗯,你说的也对,盟里虽然有四位护法主持工作,但我们长时间不回去也确实不是个事儿。你先回去看看,有需要的话,我也尽早赶回去。”
“好。”
回到住所,云修准备收拾东西,但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于是坐在桌前开始画画。
他画的是胡云豆和甄明轩。
那日下了一场雪,漫天雪舞却无风无浪,一向闲不住的胡云豆忍不住偷偷带着画儿跑出去赏雪。
二青回来发现胡云豆和画儿二人偷溜出去玩儿,立刻告诉云修。云修拎起一件兔毛大氅就追了出去,结果却在将军府的一处假山八角亭里看到了一对璧人。
甄明轩身披月牙白云纹大氅,正把一件猩红色绣凤凰踏云配菊花的兔毛大氅给胡云豆披上,纤长好看的十指灵巧地把带子打了个蝴蝶结,又把帽子轻轻扣在她头上,顺手帮她捋了捋鬓边不听话的发丝。
灰色的假山把火红的八角亭高高托起在半空中,铺天盖地的白雪纷纷扬扬、搓绵扯絮似地下个不停,映衬得两个人美得不像话。
很刺眼,很扎心。
云修站在角落雪地里,一袭白衣胜雪,看似与天地苍茫融为一体,但他脸上夹杂着失落的淡然却更显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落寞又孤单。他胳膊上搭的那件大氅和他一样,似乎分外多余。
终于,他的眼角有水泽泛起,心道:这样也好,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一转身,发现二青和他一样,仰着头痴痴地望着亭子里一对儿妙人。
“走吧。”云修轻道。
“是。”二青瞬间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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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修画得入了迷,就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就在他落下私印完成画作的那一刻,身后有个好听的男声响起:“丹青妙手啊,云兄。”
“咦?甄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云修放下笔回头看甄明轩。
“你还没上色的时候我就来了,只是你太认真没注意到而已。”
“是我失礼了。”
“给我看看。”
云修让开一步,温文尔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则拿起折扇在一旁等候评价。
“画功了得!你看九儿看我的眼神,还有我的领子上的风毛,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啊!”甄明轩啧啧称赞。
“过奖了,只不过那日下雪,你二人在亭子里与周遭景色混然一体,好看得紧,就想画来送给你们做个小礼物。”
“九儿一定会当个宝贝一样藏起来,他最喜欢收藏你的诗画了。哦,对了,听说你要走?”甄明轩放下画。
“嗯,青鸾盟刚刚重建,虽有四位护法管理,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和盟主出来这么久论理不太合适,而且数百盟众,肯定也有不安分的,盟主也有些不放心。”
“九儿也是个粗心鬼,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回去?”
“嗯。”
“她心粗,你别介意。不过你就这么一个人走,路途遥远我不太放心,派几个人护送你吧,路上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和及时传信的人。”
“无妨,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青鸾盟副盟主,又与九儿一起帮了我和太子这许多,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云修沉思片刻,心知拒绝不了,于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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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乌压压的黑;云,重压新会城上。
北风嘶吼,鹅毛大雪打在脸上像冰刀割得一样疼。
云修和落雨带了一队人马准备出发。
甄明轩、胡云豆赶来送行。
胡云豆递给云修一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