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高级轿车缓缓停靠在一处街道拐角。
加固过的车身,遮光的玻璃,包括轮胎在内全部都是特制的防弹样式。
这是组织的车。
阿鸢仿佛随意一瞥般看了几眼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站在路边的栏杆旁看着往来的车流,和其他站在人行横道前等待红灯结束的路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车窗玻璃被人从里面摇了下来,露出戴着墨镜的、普通到毫无记忆点的面孔。
常见的邮递员打扮。
“太宰先生带给您的口信。”对方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XX街道XX号,A258柜。”
阿鸢平静地注视着对面交通指示灯的倒计时,说话时几乎看不到嘴唇翕动:“没有说别的了吗?”
“看完之后要做什么选择,都由您自己决定。就这么多了。”
“我知道了。”
两个人停止交流。
遮光的车窗很快又重新升了上去。
红灯的倒计时结束,绿色的通行标志亮起,人群开始重新流动。
再去看路口的栏杆边时,那辆低调至极的黑色轿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没有引起周围任何路人的注意。
阿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和阿呆鸟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XX街道……离这里倒也不算特别远,如果速度快点倒是还能来得及。
她收起手机,随着绿灯下的人群一起穿过人行横道,只是在走到下一个拐角的时候离开了原定的路线,走了另一条路。
“邮递员”是组织职务的暗语,真实身份其实是组织里的联络员。
当当事人忙到不能亲自前往,或者不能公开露面,想把用电话或信件无法传达的情报传递给别人的时候,就轮到邮递员上场了。*
阿鸢思考着几天不见的太宰突然拜托邮递员来传递这样一个口信的原因。
出现这个职务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用电话和信件联络都容易被有心人暗中监视,而邮递员这种特殊的人群却可以依据情况判断是否要带着消息自我了断,以此最大程度保全信息的安全性。
A258柜……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
XX街道XX号的A2柜,是一个偏僻的地下停车场所设置的众多的储物柜中的一个。
简陋的地下停车场露着修建初的水泥,空旷的空间里只有阿鸢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阿鸢找到A2柜的58号输入密码。
四位数的密码像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只要是共同的密码,基本上设置的都是他们雨天相遇的那一天。
柜子里只有一个牛皮文件袋,封面上没有写任何东西。捏在手里轻飘飘的,似乎只有几张薄薄的纸。
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接头任务用的密文一类啊……
阿鸢拆开密封线拿出里面的纸页,然后愣住了。
轻飘飘的几张纸此刻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
她睁大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一样快速地翻了一遍文件袋里的所有内容。
出生证明、医疗记录、入学登记……
十几页纸上全都是这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每份文件上面记录着的名字。
——中原鸢。
那是……她?
阿鸢又一页一页重新翻看过去。
她盯着每张纸上的每个字迹仔细阅读,却又茫然地像是在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看着和自己名字一样的人经历她完全没有记忆的那段日子。
所有的记录到了五岁就停止了,一共也没有多少,阿鸢看得再慢,也还是翻到了最后。
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是她和哥哥中也幼年时期的合照。
不是七八岁那个时候的照片,而是阿鸢没有记忆的、看起来更加年幼的时候,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幼儿时期的模样。
黑白的照片看不出来颜色,拍摄背景是某个不知名的乡下海边。年幼的阿鸢和中也穿着棉麻浴衣,在沙滩上手牵着手。
五岁的中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拍摄的方向有些呆呆的。
而看起来更年幼的阿鸢则专注于研究手中形状奇怪的海螺,举着手似乎想要给自己旁边的哥哥看。
拍摄的人没有出镜,连衣角都没有。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阿鸢说不清什么感受地举着手上的照片,翻来覆去地想要看从照片里面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
她抱着文件夹慢慢靠在柜子上,小声抽了下气,怔怔地不知道在问谁:“……这是……什么?”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什么?
阿鸢没有想到,她看到的会是关于她身世的文件。
太宰给她的,是证明一个叫做“中原鸢”的人类小女孩存在过的证据。
人类。
这里面的所有的文件,都在描述着“中原鸢”是如何作为人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按照人类小孩的轨迹生活着。
阿鸢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了。
托中也的福,自从发生了他把那个问“你来自哪里”的宝石供应商掀飞到三层楼送进医院的事情传遍组织之后,连在他们面前聊他们自己家乡的人都没有了,生怕不知道哪里就刺激到他们的神经然后落到和那个供应商一样的下场。
所以……阿治是想告诉她,文件里的人是她,所以她是作为人类诞生而不是所谓的“荒霸吐”的实验产物吗?
阿鸢看着自己的双手。
白皙柔软的手指,但指尖和掌心却有着从小到大各种干活和训练留下的茧子。
除去异能,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实力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和异能者相比,曾作为实验体的他们似乎也没有额外超出人类规格的力量。
阿鸢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也不确定自己原来是否真的还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