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马文才，是陛下亲封的尚书曹郎。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说来惭愧。
我这婚事太急，准备得有些仓促，不知道会不会怠慢我的妻。
对了，我未过门的妻子是上虞的祝家的九妹祝英台。
她也是我的同窗。
我终于要迎娶她了。
再没有什么能阻拦在我和她之间。
我到了祝家，踏过门槛，红绸高挂在祝家的每一处。
听着四面的欢声笑语，我真的很高兴。
以前总听人说大喜，不甚明白。
今日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喜。
不过是朝她靠近一分，我这心都快要跃出胸膛了。
我坐在主厅中等着英台出现。
我才刚坐下，一阵晕眩。
再醒来，我怎么就回到马府了？
我的卧房还挂着红绸，这四处都是双人的用具。
窗边的梳妆台上还有女子的胭脂。
我娶亲了，但是我又不记得我是如何娶亲的，真是糟糕。
更糟糕的是，从马统口中，我知道，我娶的不是英台！
什么！这怎么可能！
马统仔细跟我说了这一个多月的事。
荒唐，这一个多月我居然像是被人夺舍了一般。
净干了糊涂事。
我没派人去救她，但没多久就我后悔了。
我去了那地方，已经没有人在了。
我害死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夫人。
不知为何，我的心慌乱起来。
好在她回来了。
她却并不害怕，也不在乎我要不要休她。
突然之间，我竟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脑中生了想要探究她心思的念头。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些从未有过的画面。
我看见了另外一个我，他好像一直都很开心。
我扮作他，说来其实并不光彩。
这女人怎么这么蠢，三两句话，三两个无辜的表情，她就被骗了。
装得越多，我看见的记忆就越多，我就越难受。
我有些羡慕他了。
我在想，要不要从此就这样了。
哼！真是讽刺。
刚有这个想法，我就被认了出来。
不过也无妨，嫁到了马家，成了我的妻子。
她想逃也逃不了。
可是她好像真的可以逃。
我不让她去月老庙，更不许她出门。
她也不反抗，彷佛是在等着些什么。
我知道，她在等另一个我。
看向他时，她总是这么高兴。
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我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好景不长。
我和他同时知道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她活不了多久了。
那该怎么办？
我们开始合作，想办法送她回去。
只有回去，她才能活。
其实每一个马文才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骗了她。
我被留下了。
他们一起走了。
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可我并不难过，我很高兴。
希望在另一个世界，她能好好活着。
我抱着她的尸体，回了马府。
替她上妆描眉，我没流一滴眼泪。
我爹以为我是伤心过度，哭不出来。
其实我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心里有些空荡。
日子还是那样过，并无不同。
只是，屋子里很多的东西都要我一一过目，
然后清理出去。
只留下一两件。
我爹还担心我睹物思人，
可我什么都没留。
没多久，梁山伯携妻过来吊唁。
还有荀巨伯。
他告诉我，在尼山的时候，林淼还把我按在地上打。
我不记得这事，虽然马统说过，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笑了，我怎么可能被个女子按着打。
他们都以为我太过伤心，所以才在笑。
其实我是在高兴。
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好难过。
我好羡慕另一个马文才。
我有了好多的记忆，有她的，没她的。
我又去了那个月老庙。
大概是江风太盛，吹得我眼睛疼。
我这才流泪。
都说哭出来就好了。
可我依旧痛苦。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可是我脑子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我好像在无数个相同的世界活着，
最后有了所有的记忆。
我开始思索，月老口中的‘少造杀孽，重归正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这一世，我应该算是失败的。
毕竟，我杀了很多人。
流寇、灾民，只要挡了我的路，都活不了。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们敢抢军粮，还敢和朝廷作对，我哪里有错？
这世上的人却都骂我狠毒，
他们哪里知道，要是我不杀人，怕是连杭州都会被这群流寇吃得连渣都不剩。
好在有人知道我，了解我。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短短几月，我好像轮回了无数次。
我一点也不伤心。
我很高兴，我很好。
一道白光闪过，我睁开眼，
是那月老庙，我的怀里却有一个不该在的人。
她穿着嫁衣，靠在我怀里。
雨停了，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