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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1 / 3)

“孙大娘怎么今天有空来坐?您是老住户,又是长辈,论理应当是我们上门拜访的。”

“小张姑娘这话多么客气!我今天也是顺路,正好这两天有点儿咳喘,就来请问请问吃点什么药。”

张之维闻言笑了笑:

“不用特意吃什么药,除了蒸梨子,平日多吃苹果也好,苹果是平喘补气的。”

唐沅看出张之维不大高兴。虽然还是笑着,但淡淡地垂着眼,像是初春的暖风,芯子还是冷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这敷衍人的虚伪功夫,当然她联想不到自己身上。

孙大娘道:

“对了,我还有件事儿想托姑娘你帮帮忙——我弟弟家住武昌,前两天他写信来问候我,我也想回一封,姑娘你眼下有空么?”

对唐沅来说这事儿确实很简单。正巧这会儿有病人上门,唐沅引孙大娘进堂屋来,只作不知张之维的视线一直追在她背后。

张之维恨不能抬脚跟去,把那孙大娘送走,却已是赶不及,只得回头来应付病患,听他自述骨节疼痛,四肢麻木,时时感到发冷,望面切脉,正是风湿之兆。当下张之维开了方子:

桂枝三两茯苓四两白术三两细辛二两

并仔细教了服药的方法:六升水,煮取二升,滤净去滓,温服一升,每日两次。

要在平时他自是有心陪人聊天,可今天看完了诊,他不自觉地就侧耳去听堂屋里的动静。

那两人谈话的声音都较轻,孙大娘的喉咙略高一些,因此听得清楚一点。只听她说:

“姑娘你这笔字写得真漂亮,一般的教书先生也没这么好!这样的字,没有十来年的功夫是练不出的吧?”

“我从小和家里长辈学书,不过也就是写着玩儿的东西,不算什么。”

“真是书香世家!更难得你这样好的性情,这么好的模样,难怪你哥哥疼爱你。”

唐沅微微含了些笑意,仍是轻言细语的:

“我从小身子弱,因此家父一向对我十分宽纵。我不会操持家务,这些事都是家兄一手包办的。”

这些事孙大娘其实全都知道——也不说别的,且看唐沅给她递茶时那双手,十指纤纤好似葱管一般,就知道她是不会做事的。然而这堂屋打理得十分整洁,桌椅地砖都干干净净,茶壶茶碗虽都是很粗糙的,却没有一点茶垢;墙上挂着拂尘和掸子,一口大五斗橱,连抽屉铜环都擦得发亮,台面上搁着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散着几团线,下面压着一副鞋底,已纳了一半,针脚还颇细密。孙大娘拿起来夸奖时,唐沅接过来低头瞧瞧,微微发怔,双颊薄红,敛眉笑了一笑。孙大娘把这理解为腼腆。

“真难为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何况你和你哥哥年纪都不大,怎么家里的大人就叫你们俩出来呢?”

唐沅心想话题终于入港了,好在她和张之维早对过供词,张之维虽不善说谎,照本宣科,乱编瞎话的功夫却是不错的。于是微含愁色:

“家父去岁上故世了,同宗的亲戚相隔很远,也不能依傍。好在大家兄早早出来做事,说是就在汉口。我们兄妹俩一合计,便来此寻亲。可到了这里四处打听,却听闻他前些日子调任到北边去了。不巧我这段时间犯了宿疾,受不得舟车劳顿,因此就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一边慢慢地寻访。倘若有了他的消息,我们再赶过去也不迟。”

孙大娘边听边叹,不免拉过唐沅的手安慰她:

“好可怜儿见的孩子!好在还有个哥哥,到底是骨肉至亲。”

唐沅听了,睫毛忽的颤了颤,深深地掩住了黑漆漆的眼珠,声音也微微变了:

“是啊。”

“姑娘你还是养好身子,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地保养,日后还有的苦头吃呢。”

又说了几句,孙大娘就借故告辞了。外头张之维也起身来相送,客客气气,宾主皆欢。唐沅拿了桃子回屋里洗干净,分一个给张之维,歪了歪头瞧他的表情:

“怎么,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算不上。只觉得你耐性真好,还挺会敷衍人的。”

唐沅咬了一口桃子,柔软,鲜甜多汁:

“习惯了。”

都是场面上的人,这些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左右逢迎的本事可是童子功——倒是张之维以他天师府高徒的身份,居然对此道不甚擅长,颇令人吃惊。

“不过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病和写信这两件事么?似乎她还有些话没说呢。”

“兴许有些人就是闲得无聊。”

唐沅真有些诧异,略略睁圆了眼眸盯着他,又柔和了语气,微微笑着:

“难得见你不开心。好啦,我不问了。这桃子很好,你不吃一个吗?”

这桃子确实挑得好,个头中等,香气新鲜馥郁,皮色是很鲜嫩的黄,覆盖着霞似的绯红。唐沅身上的纱衫正是浅灰而微红的藕色,如云似雾,露出的一节小臂和手腕如玉藕一般,衬着桃子的色泽显得非常娇艳。她虽是小口地吃着,桃子到底汁水淋漓,顺着手指流到手背上。她垂首吮吸一口溢流的桃汁,线条优美的嘴唇为汁水浸润,亮晶晶的嫣红,下唇被牙齿轻轻吮咬,印出柔软的褶皱——

他垂下眼也咬了一口。正如他所想,汁水丰盈,果肉柔软而鲜甜,舌尖一压,几乎立刻化成清香的甜汁。反倒无端觉得渴。

唐沅吃完了就回屋洗手去了,留张之维在前堂坐着。他手上拨弄着桃核,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一颗桃子把张之维的心给弄乱了。当然,他也知道乱不止这一天,只要他和唐沅混在一起……然而似今天这般烦乱的心绪前所未有。

正一道士不同全真,不禁婚姻,虽然师父是终身奉道,但他也有两个师兄在山下是有妻室孩子的,此事稀松平常。平时下山采买,相熟的姑婶大娘开玩笑似的说要给他介绍亲事,他一笑而过。于他这不过是过眼云烟,仿佛还是极模糊渺远的一种未来,甚至于不算是考虑范围内的一种可能性。

今天孙大娘上门来,先是夸他,又说他一个人操持家事,照顾唐沅很辛苦。他心里跳了跳——他本来也不是多有耐心能照顾人的性格,居然被唐沅给磨得事事都仔细起来。孙大娘又说家里没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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