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佑一未曾想，话刚出口，他就被一股巨力支配了身体。
衣领箍住脖子，被拉扯得往下跌倒的同时，耳边还飘过了一道愠怒的气音。
“哼mu！”
「哼mu？她生气的时候居然会用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尾音啊。意外！」
这样的想法随着少年旋转的身体一晃而过。上月利香巧借前冲的势头，拽着领口扭转身体，像甩飞盘一样轻松地把他甩进了巷子里。
赤羽佑一心头一震。他发誓自己没有小看上月利香，也知道她曾是女排主将。可同为运动生，就算无视体格差距，面对下级生的牵制他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这不是很不讲理吗？
顺带一提，上月利香把他拖进巷子后，又给他按到了墙上。
他没有摔倒确实是托了她的福。可要说背抵高墙，屈膝歪倒，还想他踩着变形的易拉罐跟一堆容易打滑的石子来继续固定姿势的话，那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样的动作既不稳定，也算不上舒服。他有意想要更换，但是……
少年垂眼，他的胸口正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压抑的重量仿佛是恐吓。呼吸还没整理好，心脏已经在外力的干涉下叛了变。无视体内急需的氧气支援，它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敷衍他。
虽然不适，但少年明白，自己的身体出现这种反应总是难免的。但凡他敢做点小动作，比如想慢慢收起脚重新摆直。下一秒，旧到发白的女式球鞋就会踩在他手边，送上一句恶狠狠的威胁。
这不是什么比喻或猜测，而是上月利香正当前给出的警告。
“啧！别动！”
少女脚蹬白墙，偏头啐了一口。
既然做不到平视，那就换个方法。
食指瞄准下巴，用力一顶。少年吃痛，如她所愿地将视线调转。
此时，本该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为何变了颜色。层层积蓄的云气如波浪翻涌，熙熙攘攘地比肩推搡起来。躲在云后的太阳可怜无助，像只被套进袋子扔到一边的叽崽，挣扎着从粗大的编织孔里扎出几根金灿灿的绒毛来。
「看来天神大人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因被迫仰头换了个姿势，少年下意识调整呼吸。吸气吸得稍长了点，胸口就被压住，卡出一顿气闷。
“……”
差点忘了，这边的大人心情也不好。
不过说实话，普通女生有这么大手劲吗？而且她才出了几分力吧，样子完全游刃有余。
上月利香力气大，连生气甩他的动作也是相当干脆粗暴，按理说受点皮外伤也是难免。但实际从刚才到现在，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抹伤口。
一丝仅存在下巴上的微小痛楚，还是因为少女没有认真保养指甲，指尖仍留有上次修剪后没打磨平的尖角。
她的强大，源于对力道的精密控制。是只要亲眼目睹，就算完全不懂排球的外行人也能直观体会的强大。或许有认出的人还会忍不住感叹一句“不愧是青学”。
如此力量对比，高下立判。
聪明人不喜欢做没有胜算的事情。为了不继续惹怒上月利香，赤羽很快放松自己，主动将下巴停到对方指示的高度。上身后仰，开始有意地配合她。
只是没想到，看似强势的少女，为了在争吵中自然占据上风，居然会躲背地里暗搓搓设计一套针对高个子的完美连招。一想到这点，少年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因憋笑而扭曲的丑陋嘴脸。
嗤——
他尝试努力压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赤羽佑一敢发誓，他是真的想过配合她，但现在也是真的发了狂的想笑！她竟然能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大费周章！捉弄人的心情开始唏唆骚动，少年忍不住频频朝下偷看。
……
上月利香将少年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当然也包括他自以为是的小动作。
她在观察。
在她的理解中，赤羽佑一能读懂他人眼神下所隐含的意义，是个很聪明的人。
虽然在店内会撇开他们，先邀请隔壁的女性合影。但以他进退有度的社交距离来看，也并不是和花田认为的那样，单纯为了讨好女性。
这中间的偏差，就差在如何理解他行动的目的。
以他的角度，如果是从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合影。那么合理利用花田迟到的时间，正好能以举手之劳解决后顾之忧，他何乐而不为呢？
这要是换一个人拥有如此人气又甜蜜的烦恼，可能还不止花去半小时。毕竟谁能拒绝被这么多温柔姐姐围在中间，度过一段亲亲热热黏黏糊糊的天国时间呢？
不过今天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优先顺位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她提醒花田那一句“下不为例”也是在提醒他。
他倒是反射性就听出来了，并毫不吝啬地向她示好，之后又卖了好一阵的乖。
所以像这样嗅觉敏锐的狡猾家伙，对付人有的是自己的一套办法。不可能会平白忍受一个讨人厌的白痴在自己面前蹦哒那么久。
他能和花田怼到今天，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根本上无法调和的问题。而是刨除性格等方面，恰恰最认可互相实力的人就是他们两个，所以是从入学时就视做了竞争对手吧。
触摸心跳，便如同触摸着人体最诚实的部位。稳定的心音，可以提供最直接的反馈。上月利香很确定，这些都是赤羽最真实的反应。
心脏每跳动一下，少女便逼近一寸。
既然对方那么聪明，那他们之间会花费几秒来抹消这段距离，他应该比她更清楚才对。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嗯？还敢乱动？他最好是已经想到了要怎么解释！
…………
上月利香突然逼迫过来。
空气在一瞬间被压缩，变得又紧又长，仿佛是墙壁坍塌倒到身上。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将浑身全部的神经和注意力收拢起来。少女柔韧的肢体、迅捷的动作，清晰地让他知道了女排和男排之间锻炼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