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芙蓉园栽了几行木芙蓉,侍弄花草的宫侍养护的好,瞧着枝繁花茂。
沈岁晚带着人走出了芙蓉园,要去正殿时,见正殿的阶前走来一人,一身湛蓝大袖袍,头发斑白,模样瞧着有些微的颓唐。
见人走进,沈岁晚忙屈膝见礼:“姜太师。”
原以为姜太师像往日那般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她的余光见姜太师的身影还伫立在远处。
又等了几息,还不见动静,沈岁晚微微抬眼瞧过去,陡然对上一双眼睛,明明年岁大了而有些混浊的眼底,却暗含着许多情绪。
沈岁晚虽不能一一看清,却留意到落在身上,若有如无的打量的视线,瞧着,有几分......轻蔑.....
姜肖齐官居从一品的太子太师,此时这样打量沈岁晚这一毫无底蕴经历的姑娘,不怒自威的神情越发唬人。
一边的寻诗见沈岁晚见礼太久,将沈岁晚拉了起身。
沈岁晚在姜太师这视线下有些无所适从,出声恭敬问道:“太师是有何要事吩咐?”
姜太师轻笑一声,神情转变的太快。
在沈岁晚不明所以时说道:“昭训夫人,老朽说句大逆不道的,虽你没有被养在唐家那腌臜之地,但骨子里到底是留着那禽兽豺狼的血脉。
昔年那王府的李氏当初还以冰清玉质闻名定都,倒是你,在王府十数载,未曾传得分毫,看来真是同唐家一脉相承。”
沈岁晚骤然抬眼!耳边的话听来,犹如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打在她脸上,让沈岁晚有些说不上的难堪。
姜太师道:“老朽说话难听,沈姑娘,贪生怕死不可怕,若是以色侍人,倒是有些污了己身。”
扶着沈岁晚的寻诗手上用力的搀住人,瞧着昭训有些站不稳的模样,寻诗面上难掩杂色。
“我不是唐家的人.....”
姜肖齐可不管沈岁晚的“狡辩”,挥了挥大袖背手道:“沈姑娘也该知晓这些日子定都的风风雨雨,沈姑娘为了活命享乐,就这样置东宫,置太子殿下的名声不顾?!
再且,当初沈姑娘早该同靖阳王府一道处置的,可是太子殿下救了你,你如今,惹得圣上对太子殿下不满,惹得定都百姓看东宫笑话,是反戈一击!”
姜肖齐怒目圆睁,正在气头上,哪还顾得上说教一个丫头片子如此自降身份这事。
沈岁晚目光怔怔,瞧着姜太师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寻诗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昭训,轻声道:“昭训,咱们快些去殿中罢,殿下许是还等着呢。”
沈岁晚反手轻轻拉了拉寻诗,别开头不让人看她的面色,“不了,咱们回吧......”
沈岁晚别开的脸上有些神色落寞,眼眶微微发红,好在没人瞧见。
廊外,出来寻书的福岚瞧见那边小亭上,一身娟秀绸缎,身量好看的女子,不是昭训是谁?
福岚方准备下台阶去接人,就见那身影由着宫侍搀着走回了芙蓉园那边。
福岚面上露出疑惑,“诶?”
正殿,福岚进来将沈律要得着的书册搁在案桌的最边上,突然,眼见沈律右手往对面的桌边伸了伸手,像是等着人递东西过来。
瞬息,沈律回过神来,往左边瞧了眼福岚,眼里好像在怪他没有眼力见。
福岚领会,忙过去平日沈岁晚常在的这边案桌伺候,将那芙蓉玉笔架上的狼毫躬身递过去。
瞧着太子殿下这习惯昭训伺候的模样,福岚想了想,“方才奴才出去的时候,正巧见昭训过来了,不知怎的,又走了。”
“哦?”
沈律方抬眼,就见袁回延的近侍过来禀报,说是左丘大人将人带回来了。
只见他面色霎时沉下来,瞧着有些严肃。
福岚眼瞧着太子殿下起身往外走,福岚“诶”了一声,忙打算跟上,又看了眼案桌上散开的折子,又忙阖起来,才小跑着去追人。
按理说,这唐现余和柳氏是该收押大理寺,但因涉及沈岁晚的身世,东宫就向大理寺讨了过来。
面上是在大理寺,私下关押在东宫更令司的监牢里,等着沈律审清沈岁晚之事,再送回大理寺。
好在大理寺卿高于,高大人之女,是大皇子妃,自来也是太子这边的人。
两刻钟前,更令司牢狱。
更令司上头是殿宇,惩处办错事的情节不重的宫侍。
而石质台阶通向的牢房,则在地下,常年不见光,放一走进便阴暗潮湿,即便牢房中铺了干草,也让人忍耐不住一刻钟。
少见的,东宫的牢狱可不像外头大理寺那些哭天抢地的,而是分外安静,这样诡异的氛围越发让唐现余和柳氏后背打颤发凉。
唐现余眼睛瞟了一眼隔间那没有腿骨的胡人,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一般,嘴唇也害怕的发颤。
想来,这些人这般安静,是更令司的牢狱刑罚给人治服的......
四位带着佩刀的翊卫走了过来,柳氏颤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喊骂:“我是你们昭训的生母!谁敢动我,不怕太子殿下怪罪!”
一边的唐现余咬咬牙,识数道:“我说了,我说了,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确实是有一位公子给我的信笺”
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听着是浩浩央央的七八人。
沈律面色淡漠,抬手招了招。
他身边站着的袁回延吩咐道:“将这两人带过来。”
身后的柳氏还在哭喊:“殿下!殿下.....”
瞧着沈律几人的背影走远,唐现余被翊卫拉过镣铐,瞪了一眼哭喊的柳氏。
他也不打算提醒,不在京都待过的,自然不知道太子这些吃人的手段!
翊卫有些不耐粗鲁的将两人带过去,方才走到台阶上,就见前两日来时,还血肉模糊的台阶已经被冲刷干净,只因正位上坐着的男子,屈尊降贵的来了这阴暗潮湿的刑罚台上。
这几日更令司没有对两人动过刑罚,但唐现余可没有像柳氏那般,以为东宫仁慈,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