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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1 / 2)

事已至此,双方再无话可说。

方檀看了一眼云滟时,只见后者双目轻阖,似是拒绝再谈。

见此,他叹了一口气,同中年汉子二人退至牢房外。

*

结论已经很明了了——

沈不归死因有异。

因为这位沈庄主年少成名,天赋极高,同时工于心计。

这样的人立身处世势必极为小心、谨慎,绝不会死于一场简单的“走火入魔”。

云滟时方才在话中反复暗示的就是这个。

所以,一定有人害了沈不归。

这一点是可以知道的。

但这个人不会是沈灿,不会是一剪细雨楼的楼主。

方檀心道。

云滟时的心思并不难猜。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很多时候,如果你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你就大约知道她会做什么事了。

从娼/妓到大妖,如她自己所言,人生在世,要做就要做万人之上、万妖之王。

但诸如“渭城城主”这样的位子,她居然真的坐上去,坐稳了,并且坐得很稳,人生际遇之奇妙,不由得让人咂舌。

云滟时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输只输在四个字:技不如人。

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力降十会,她虽不缺心计,不缺手段,但在雷霆万钧、灭顶之灾的重压下,仍是束手无策的。

正如“妖吃人,人杀妖”,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既然在生死较量上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毕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都是注定罢了。

云滟时认命。

但同时,她也不认命。

明月山庄一事过去近三十年,庄主沈不归同夫人白苓皆已身故,知情者所余寥寥。

二人死后,只留下一个独子,姓沈,名惊鸿。

在二十七年前的那场生死宴上,为太虚剑宗的授业长老所救,自此拜入剑宗,久居华山长风驿,再不理旧事。

沈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莫过如是。

但这偌大的西域就算没了沈氏,也还会有别人。

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路英雄、精怪轮番上阵,粉墨登台。

沈不归,申屠焕,云滟时。

渭城城主的位子换了几轮,历届城主皆不得善终——

沈不归作古,申屠焕失踪,云滟时被囚。

他们生前大多声势浩大,但死后却悄无声息。

像树梢上一片在风中晃荡的叶子,虽将落未落,却再无生机。

云滟时不甘心。

一个人,一个妖,既然来这世上走过一遭,怎么能死得无人知晓、毫无姓名?

生不就五鼎食,死即当五鼎烹。

如果活着不能功成名就、煊赫一时,那死一定要死得轰动,死得壮烈。

最好死后洪水滔天,千人万人一齐溺于这一道巨浪下。

所以她不会什么都不说。

但也不会什么都说。

从申屠沅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她灵魂当中的某一部分就随之一同枯萎了。

自此以后,存活于世的不过一具思想上的空壳,日日夜夜,皆承受穿心之痛。

但这么说来,或许并不准确。

因为云滟时不觉得痛。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感受。

所讶异者不过是眼光流转间,偶尔瞥见的一樽青花玉染白——

青是“雨过天青的青”,白是“芦花胜雪的白”。

然后,突觉今日胸口有一丝沉闷。

忆及脑海中某一抹淡淡的剪影,逆光处,他含笑踱步而来,衣袍在日光的照耀下漾出一层镀边似的青花白。

这便是她的痛了。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方檀快步走出刑诉大牢。

时近桂月,天晴日烈,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直叫人猛地打了个颤。

仿佛刚从将死的地狱中走脱,再次回到了人间。

他朝霜红小龛走去,准备去面见陆雪燃。

一路上绿柳成荫,榴花似火,无数楼阁掩映其中,若隐若现。

待走近了,踏进一处建筑,只见亭台幽深,竹影斑驳,风叶鸣廊。

因时节入了夏,这几日,两侧长廊皆被堂中的小婢换上了细篾织就的竹帘遮阴。

行走其间,周身暑气顿时为之一消,颇为凉爽。

行至尽头,方檀在一间门前停下。

“笃笃——”他叩响门环。

等了数息,里头只传来一声简单的“进来”。

但他不敢轻忽,行动间更显小心。

炉烟销篆,心字香烧。

龛室内十分安静,轻烟氤氲,陆雪燃正伏在案上作画。

她身着一袭浅褐宝花绮衣,领口呈弧形,内衬一段缬纹红菱裙,其上交缠的葡萄纹与石榴花清晰可见,衬得女子腰肢纤细、身段娉婷。

勾,皴,点,染。

山石磨墨,山水入画,于方寸桌前观丹青小景,可晓天下。

“来了。”

听得动静,陆雪燃没有抬眼,她正在为这幅画上色。

只见她提笔在面前的碟子内蘸取了一点赭色,皓腕轻抬,准备为山体作局部渲染。

“可曾打探出什么?”

方檀收回了目光。

他将云滟时的话一一告知:

沈不归死因有异,似是有人谋害,以及沈灿。

当然,“沈灿”这个名字是不好随便提及的。

于是他十分隐晦地指代道:沈楼主。

这江湖上有大大小小的楼主。

当然,这大大小小的楼主中,说不定还有许许多多姓“沈”的人。

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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