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关人等，她也懒得多想，直接推门。
她既不是陌生护士，也不是凌云蛟那群战战兢兢的下属，当然不会照他的吩咐“滚”了。
听见门响，凌云蛟一双丹凤眼斜过来，正要让再敢来烦他的人滚出去，结果看清进来的是孟明月，他立即紧紧闭上了嘴，连转过头，不看她。
凌云蛟双眼紧闭，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孟明月，正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自己。
孟明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目光清清亮亮。
“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崩溃。你正在彻底怀疑自己，这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也在怀疑这世界、这命运一直都在耍你。但是我看得出，你是对以前的所作所为真心地后悔了，你是真的不惜一切在救长生和我。甚至可以说，拯救我们就是拯救你自己，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
孟明月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②
其实何止凌云蛟，她和长生连活下去都一直是奢望，根本不受他们自己掌控。
她和他每个世界都深深相爱，却每一个世界都阴阳相隔，死于非命。
命运又何尝不是在耍他们？
病床上的凌云蛟不说话也不睁眼，只有那双眼睫毛，出卖了他的心事。
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垂在他的眼上，颤抖个不停，像是蝴蝶在轻轻扇动它的羽翼。
孟明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他自己的心在哭诉。
“那个King当然有可能是骗我们的，他一直就在冒充你。说不定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化身，是来自命运的嘲笑。”
孟明月的语声很轻，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凌云蛟颤栗。
当她说到King真有可能是在骗他们，是恶魔的化身，命运的嘲笑！
凌云蛟陡然睁开了眼，那双丹凤眼蓦地恢复了生机，他的眼中有些水光。
可惜，孟明月的话，并不是到此为止。
“但是，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呢？King真的就是凌云蛟，凌云蛟真的就是你呢？”
随着她的话语，凌云蛟眼中的光渐渐消失了，他重新闭上了眼，整个人又变得死气沉沉。
他骗不了他自己。
孟明月早就料到他的反应，继续追问他：“难道他真的是你，你就要像现在一样一直做摊烂泥吗？你对不对得起你自己，日复一日出生入死拿命拼搏的岁月？你又对不对得起，为了守护你而死去的长生？”
凌云蛟抬手掩住眼睛，他在羞愧：“你走吧，别管我，我根本就不配你的宽恕……”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明月已经生气地打断：“不，我没有宽恕会变成King的凌云蛟，也永远不会宽恕害死长生的King！我也没有资格替长生宽恕……”
凌云蛟神色像哭又像笑，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恩将仇报害死阿哥，这样禽兽的行径，本来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宽恕。
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宽恕自己。
可是亲耳听到明月这样说，他还是好痛。
孟明月仰仰头，强迫自己将说到长生被害死而掉下的眼泪吞回去：
“但是，现在的你还不是King。你会信念感彻底崩塌，正是因为你在忏悔，在自责，正是因为你疯狂在意着长生，才会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你真的要就这样认命？什么都不去做，让长生白白死去，让你自己真的变成那样丧心病狂的King？”
凌云蛟听着听着忽然睁开了眼，深深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神色变幻，眼中复杂万端。
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还可以怎么做？阿哥他已经死了……我真的很怕，怕我做的越多，错的越深，怕因为我反而会带给你们更深的灾难……”
这个看上去邪气凛然的霸道总裁，这一刻脆弱得像一个孩子。
一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男人，那样放任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只因为眼前的人，是孟明月。
她真的懂他。
孟明月微微一笑，目光坚毅：“去面对，去阻止自己变成他。去弄清楚为什么满怀感情的你会变成邪魔般的King。为了你自己而战，去引领自己找回初心。”
凌云蛟眼中的震动更深，他的眼球又黑又深，蕴含着希冀的光芒。
他看向孟明月的目光，像是在看拯救自己灵魂的天使。
孟明月笑容更深，面颊上的小小梨涡闪闪发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这些话，她是在对凌云蛟说，其实也是在跟她自己说。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去那些世界，不单单是为了长生，也为了她自己。
面对命运的洪流，她不愿意认命。
她向他伸出手去，如同伸向溺水者的浮木。
凌云蛟定定地看着她，过了良久，霍然而起，他的手也伸出。
孟明月却将摊开的手掌收为拳，凌云蛟愣了一愣，终于邪魅一笑，也将手握成拳。
大拳头和小拳头坚定地碰在一起，像是他们的决心。
此去风雨兼程，也许还有性命危险。
但是，他们终将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