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他们来北京干什么?”
齐衡磕着瓜子,不解地想着唐陌和傅闻夺来北京的目的。
李妙妙郁闷地拆了纱布,恶狠狠地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当务之急明明是派人继续去探明他们的所在地。”
“找人吧。”
孟千术随口道,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
“家人?朋友?”
李妙妙眯起了眼:“看那个副本,大概是朋友?”
孟千术却是闻言一愣。
……家人?
母亲在她十二岁便因病过世,此后一直是父亲在照顾她。
可是,父亲呢?
父亲哪儿去了?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父亲,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除非——大脑刻意遗忘了这件事。
孟千术猛地站起来。
齐衡被吓得手一抖,小半袋瓜子掉了一地:“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孟千术转身跑出去,顺口丢下一句:“确认个事儿。”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将一颗心吹得砰砰直跳。
猛一下推开教室的门,恰好屋内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涂写整理思路的少年回眸看来。
深沉的漆黑瞳眸仿佛一瞬便看穿了她此刻的心思,将她的无措与恐惧剖析在眼中。
阮望舒放下粉笔,问:“什么事?”
他的嗓音还残留着一点伤口未愈的轻颤尾调,表情却很平静。
孟千术讷讷开口:“我父亲……”
阮望舒拧眉,确认般地反问:“你父亲?”
“我杀的人,我第一个杀的人,其实是我父亲,对不对?”
孟千术尾音低到几不可闻,话里不知是希望少年否认的祈求,还是等候最后审判的迫切肯定。
阮望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面色病白的少年紧抿了唇,缓缓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待要拥抱眼前人的动作。
臂膀不算宽厚结实,表情也不亲切和善,但可以想见,这应当是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似是有血从何处喷薄,恍惚间,眼前令人安心的少年与记忆中唯一鲜活的身影重合。
孟千术近乎是出于本能地向他伸手,喃喃声里充满依恋:“阮望舒……”
51.
“没睡好?”
阮望舒侧眸瞥见同桌孟千术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作业交给走过的同学,轻声问她。
孟千术点点头,手撑着下巴,颇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嗯,家里……出了点事。”
她口吻有些犹豫,迟疑了半天,似是终于鼓足勇气转头看向阮望舒。
触及少年澄澈漆黑的眸子,全身的胆量又仿佛在一瞬间消散一空。
阮望舒敏锐地发现孟千术的眼神有点恍惚,出神间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是他而又非他的人。
自那黑色巨塔凭空出现之后,孟千术几乎频频露出这种眼神。
而且只是对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能帮上忙……”
阮望舒的话说到一半,上课铃便突兀地响了。
他一顿。
孟千术似乎这才回神,急急地撇开视线,极小声地回了个“嗯”。
一天课上下来,她明显始终心不在焉,不过运气好,没被老师发现。
放学了,同学们一哄而散。
初中十四五岁的年纪,大都是家长来接送的,孟千术也不例外。
阮望舒只大概记得同桌每天都是父亲来接,也曾在日常聊天里以轻描淡写的口吻告知他,她母亲已经病逝。
但是这一天,孟千术慢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不时飞快地瞟他一眼,像一只躲在暗处偷偷摸摸伸爪子又怕被看见的猫猫。
书包终于是收拾好了,孟千术暗暗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往自己肩上一背,就听到背后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去看走过来的少年。
阮望舒嗓音平淡,垂着眼帘,道:“我陪你顺路走一段吧。”
说是顺路,对比他往日回家的路线,其实是绕路了。
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独自走回家,家长肯定会担心的吧。
孟千术敛了眉,唇抿紧,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拒绝阮望舒的好意。
归途一路无言。
直至到了小区门口,孟千术才低着头讷讷开口:“那个……”
阮望舒看她。
“额……谢谢。”
孟千术飞速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往前小跑两步,才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她思绪纷飞,但最后还是露出微笑,向少年挥了挥手:“明天见,阮望舒。”
尽管那是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但至少有一点点欢悦在其中。
阮望舒轻点了下头,回应她的话:“明天见。”
第二天,孟千术却没有来学校,班主任说她请了病假。
然后是第三天,她依旧没有来。
再后一天正巧是周末,阮望舒直觉不太妙,按照记忆找到了孟千术家里。
他记得之前孟千术偶然说起过自己家的住址。
盘旋而上的楼梯,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阮望舒抬头,发现五楼那家的房门虚掩,是开着的。
空气里仿佛充斥着粘稠的恶意,一双看不见的眼在凝视着即将上演的剧目。
少年走到五楼,推开了那扇门。
一切已成定局,他不过是姗姗来迟的看客。
是浓郁的血腥味,不久前方喷薄而出,失血过多的中年男子脸色惨白一片,却勉力向自己的女儿勾勒出人生最后而又最灿烂的微笑。
握紧孟千术双手、捅刀入腹的一双大手已渐趋冰凉,仿佛刺骨,冻得女孩身体不住地颤抖。
虹膜里如同镜面一样反射,折现出绚烂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