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虽然喝了解药,但回来还是被迫调养了大半个月。广陵王花了几天才处理完积压的公文,头昏脑涨,身心俱疲。她活动了一下筋骨,直接往后一躺。
“哗啦——”
背后成堆的书卷落了一地。
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伸了伸胳膊,仰着头,看到一张小纸人面朝下倒在地上。她保持这个姿势,艰难地把小纸人捡起来——是虎头虎脑的那个。
“孙策啊......”
孙策总是很爱找她。送温炉、送兜帽,约她剿匪、狩猎,每天都有说不尽的话。云雀统计过,目前为止,用心纸君找自己的人里频率最高的就是他了,除了绣衣楼的人以外。
自己很忙,常常三天两头顾不上回信,更别提即时的讯息,往往是多次才能恰好收到一回,每一次那头的人都异常兴奋。孙策总说没关系——“你有空的时候看就是了,千万别让其他人代回啊!”。所以一旦闲下来,她就会在晚上,像这样躺在地上,慢慢地看他传来的消息——下雪啦、花开啦、学会新东西啦......桩桩件件,虽然都是稀疏平常的文字,虽然广陵离江东不远,物候也差不多,却总能想象出他当时的语气和神态,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笑一笑,在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稍微留心一下身边的变化。
但是最近......
“一张也没有啊?”
广陵王疑惑,扯着小纸人的辫子抖了抖,把阿蝉叫了进来。
“心纸君最近没有消息?”
阿蝉道:“没有。”
又把云雀叫了进来:“江东最近有消息吗?”
云雀也道没有。
“傅副官最近在外出差,传回来的信里也没有关于江东和袁氏的消息。”
怪了,江东既无要事也无变故,平白无故的,孙策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广陵王颔首,让两人下去,重新摊回地上开始复盘。
是上次的事?
虽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会下意识地不与人深交,但,这次的目标本就只是休战会盟,后面的许多事都在意料之外,并非她有意而为之。
当时不是说清楚了吗?而且他还......
广陵王打住思绪,转而仔细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并无不妥之处。
那?......
她无奈地笑笑,把孙策的心纸君连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熄灯就寝。
“主公有心事?”
她和陈登一人一支鱼竿,老神在在地躲在芭蕉下钓鱼。
“很明显?”
“很明显,”陈登笑道,“两个时辰,主公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心神不宁啊。”
广陵王点点头,权当回答。
两人之间静了半晌,却是陈登先打破了沉默。
“主公不说‘很快就会过去’?”
“很快就能过去的事不用说,不能过去的说了也没有用,”广陵王干脆弃了鱼竿,支颐看着他,“那元龙不问我是什么事?”
“能说的事,主公会说,”陈登学着她的语气,又故作严肃,“不能说的事,在下一个字也不会多问。”
两人对视片刻,不由得笑了出来。水边传来轻微的波动,陈登连忙摆正姿势。
他道:“既然主公想得明白,那么,是解决不了?”
广陵王思索着:“谈不上‘解决’......或许,连‘问题’也没发生过。”
陈登了然,突然间眼前一亮,手上微微使力,轻松钓上来一尾鱼。陈登哈哈笑着,提起战利品放进桶里。
“主公,承让。”
广陵王摆了摆手,远远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夏日炎炎,广陵雨季将近未近,正是天光大好、却有好云助力的游玩时节,水面波光粼动不止,几只小舟穿梭其中,远远地传来嬉笑之声。
广陵王突然道:“荷花快开了吧?”
“前几日已有几朵开了,”陈登又钓上来一尾鱼,“主公今年记得清楚,往年都要等女官们收莲蓬才会过问呢。”
“是啊。”
广陵王站起来,拍了拍衣袖。
“不钓了!总归现下还记得,我去看看。”
乐府有云:“江南可采莲,荷叶连田田。”
她尚未承袭爵位时就在西蜀听过这首诗歌,只是可惜隐鸢阁在高山之上,即使有莲与荷,也难以连片接天,无法想象;洛阳城附近倒是有的,但游乐之人多是王公贵族,一度把芰荷也染得雍容华贵,让她不由得好奇是什么“鱼”是在其中嬉戏。
倒是广陵的河堤上,少男少女挽袖背篓,相互呼喊着踏上各自的小舟,船工轻轻一点,便没入无穷青白之中。
少女们的指尖划过水面,婉声唱到:“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田垄上的人踏歌相和:“......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
广陵王负手走近,岸上等待女孩子们回头笑道:“殿下来了?殿下一起吗?”
广陵王笑着,轻轻摇头。湖上的人听到动静,大声道:“殿下!殿下一起嘛!”
一时间,整片荷塘上全是一声声声情并茂的“殿下”,交错不绝,连岸上的船工也大笑道:“殿下可不常来,就同他们耍一次吧!”
广陵王只得道:“今日出门没带女官,不好随意登舟。”
“咦?”船工奇道,“阿蝉女官不是在你身后吗?”
“嗯?”
阿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她道:“寻着声音找来的,陈县令说鱼都吓跑了,他生气,先回楼里做鱼脍了。”
......他那是气的吗,那是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推辞。女孩子们借了她一条攀膊,广陵王束上衣袖,和阿蝉共同登上一只小舟。
船工:“殿下需要撑船吗?”
广陵王笑道:“不用。说好一同,那便亲力亲为。”
划到荷塘中心,人群被荷叶分开,朦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