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丝线在那个人脸上越发密集,脸已然是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娑罗,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痛苦吗?可是这个人脸上,写满了痛苦。”
没错,那模样是我见过最痛苦的样子了,所以我将花收了回来,让他的痛苦结束。
然而,他站在我身边,毫无感情地与我说这样的话。
“我等是天人一族最低劣的罪人,是以万死不足惜。”
帝释天转过身去,再次坐到王座之上。
“全凭陛下您一人论断。”
“确实罪该万死。”
他如此说道。
他们也如此做着。
那些十天众的元老们,亲手撕裂了自己的灵神体——
一个又一个……爆体而亡。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鸽子,掠过我的身边,朝那些人飞去。
就在此时,钟声响起。
……
我转过身来,跪下,匍匐在地上:“陛下,既然十天众已除,那也请允许我献上谏言。”
自己的心情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祭司长,请说出你的谏言。”
就当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样就不会影响自己。
还没有到最坏的结果。
所以……
“以我之所有为代价,恳求您废除十善业道。”
“哦?”
“十善业道,与原来的等级制度并无区别。强弱之分亦不平等。”
“如何不平等?强者为王的现实不就摆在你的面前吗?”
“不。等级乃天生,强弱天赋亦是如此。弱者如若能成强者,那便还有比他更强者。如此一来,即便弱者并不弱,那也将淘汰。能成强者的弱者尚且如此,那本身便弱小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强者的人,就是曾经的贱民。如此就是正确的吗?”我从未如现在这般冷静,“弱小之人为何就该被淘汰?我们是天人一族,非鬼族,非鸟兽,理应和睦共处。忉利天神恐怕也是如此想。”
“……”
忉利天的事情……他或许早已猜到,又或许只是和我一样,前些日子才知道。
“陛下,所以我在此恳求。”我没有抬头,“恳求您废除十善业道,颁布新的法令!”
我能做的太少了。
我的灵神体,除了能够治疗他人,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这是我能做的所有。
新王加冕,暴||政重苛,平民依旧苦不堪言。
这不是最坏的结果,只不过是和我的期待背道而驰。
残阳如血,照亮了神殿血流成河的狼藉。
我听见了他起身的声音,看见他纯白的衣物在我面前停下,一朵白莲被放在了我的面前。
“……娑罗,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所有吗?”他说。
“陛下,请您废除十善业道。”
“……”
他不再回应,精致典雅的长摆从我面前经过,带走了我最后的希望。
神殿上归于安静。我并没有起身,因为我还想坚持一下。虽说早已绝望,虽说早已放弃,虽说模糊……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打扫了神殿。
第三天,没有人来光顾。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我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了。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等了六天,才等到他们回来。
是第七天黄昏。
“这里要被拆除了。”
偌大的神殿中传来了帝释天模糊的声音。
“十善业道进行得很顺利。记得之前那个深渊吗?现在已经是流放那些罪人的死狱了。不被十善业道选择的人,都在那里。无法使用灵神体,只能以身搏险。然而天人之强大,正因为灵神体。所以,即便是身体被毁,心魄尚在,仍能存在。这也是我们能在鬼域活下来的最终原因。这些你比我更熟悉。”
帝释天的声音逐渐清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先前的王座之上了。
“我将要建成新的神殿,善见塔。我等的归宿仍是忉利天。在那里,所有人才会平等,才会相互理解,没有纷争。为了那天,我们要与过去诀别。”
我终于从地上直起僵硬的身体,扶着地站起来。那朵白色莲花,七天前他放在我面前的,已经枯萎了。
“……诀别么?”嗓子沙哑,“为什么非要是忉利天才行?在这里就不行呢?您并不相信您的子民,您不相信他们即便没有回到忉利天,也能不再有纷争。”
“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你曾经的想法。”
“您说的不错,这曾是我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现在改变了。我所希望的王,是颁布善行法令的王。我所希望的王,是能看见民生疾苦的王。我所希望的王,是令人们幸福的王。这才是当初我追随您的原因。”
他看着我,浅绿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自己注视过这双眼睛有多少次了?不记得了。
可是泪珠在此时缓慢形成。
“我亦非强大之人,所以请您流放我。”
如此,他身边就没有人了。他想要做什么,也不用再顾虑了。他又变成了曾经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但我没办法留在他身边。既然我做不到劝谏他,做不到改变他的想法,我就要做些能做的事。
那些身处深渊之地的人们,所饱受的痛苦,要比我多得多。所以我没办法,没办法因为自己只是想要留在他身边而继续待在他身边。
“不日,天域会筑起结界。天域之外的人,永远无法回来。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娑罗。”
我已经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了。
“您说得不错,这是我的决定。”
“……永远无法回来,也就意味着,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待在您的身边,我并不能救助那些弱小之人啊。”
“……”
“您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