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也是做手艺的妖怪。”他起身走到了置物架旁,指着上面唯一一个木雕说,“木雕。”
我这才恍然大悟:“啊……您说那个啊……真是万分抱歉,真是辜负了您的认可。那个木雕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了,我实在是做不出您要的那个。”
这位客人是早在一个月前就亲自来我这里下了订单。除了需要几只制作分外精致的陶瓷杯子和御守,还希望我按照画像做一个木雕。
但……
“……是发生了什么吗?”
“实不相瞒,您送来的画像,被我不小心烧毁了。”
“……”
“真是抱歉。您当时送来那样精致的画像……”
“啊,没事没事。”他依旧笑着,伸手拿过了我手上已经关上的木盒,“那就后会有期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却不想他走到了门口,铃声响起,又转头看我:“咱听说你是新搬来的?”
“正是,我上次也和您说过。”
“是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是像您的某位故人吗?”
“……谁知道呢。”妖怪转身离开了。
对顾客说谎本来是商家大忌,但那画像刚到手就被般若烧了,说是我能轻易接受其他人的东西,却连他送的东西都不收。
即便如此,我还是安心收下了那笔订单的报酬。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在将几条毛巾送往猫又屋后,我这才将门外写有“开放”的牌子取下。
我回到家,将给般若买的团子放在了桌上,这才点上了灯。
屋内安静得不像样。
如果是平常,般若早就在门口等我了。
该不会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生气吧?
我向般若房间走去,但很快,在越接近他的房间,血腥味逐渐浓郁起来。
用力打开了房门,本以为会有很大的阻力,却不想轻松地就打开了。
也就是那时,脚下传来了粘稠的感觉。
“般若?”因为太暗了,我几乎看不清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应我。
我走进了房间,艰难地用出一点妖力,点燃了房间里的灯。
我这才看到般若正靠在门口的墙上,腹部的伤口正不断地流出血,脸上、手臂上全是妖纹。
将在屋子里放着的白布取出,我试着叫了一声“振袖之灵。”
在我旁边,突然出现了半透明却无下身的女人。
“……连你都这样了。”
她没有说话,虚弱得连维持身形都困难,就不要说般若本身了。
可是,凭借自己么?
就自己这点妖力,怕不是还没为般若治愈,自己就已经……
只是,还没等自己走近般若,他便立刻睁开了眼。那双琉璃般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杀意和恨意。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吧?
不知是把我当作了谁,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站了起来:“到了这里……你们居然还在妄想把她带走吗……咳……”
她……?带走?
“当初认为她已经无可救药了的不就是你们吗?”般若嘴角渗出血来,“……当初如果不是被青坊主阻拦,我们也不用这样躲藏……她不属于你们……她……”
“……般若。”我轻声唤他,“是我。”
从那疯癫的话语中脱离,少年似乎愣住了。他脱力地靠在了墙上,随着眸子里的恨意和杀意也逐渐散去,自己也慢慢坐在了血泊之中,美丽的眸子里,留下的只有满眼的悔意。
“姐姐……我……”
我这才走过去,跪坐在他面前,用刚刚累积起来的妖力治愈着他的伤口。
“我买了团子,一会想吃吗?”
“姐姐我——咳——”
“跑出去打架也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说,“不然,回不到这里的话,我还会以为你生气了一走了之。”
“……”
“……然后以为你还是会回到这里,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抱歉……”
“有些事……既然阻挡不了,那就不要去阻挡。”我说,“般若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
“姐姐……你想起来了?”般若眼中多了恐惧,“你要走了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起什么,但我也不想去知道了。至于离开,我也没想过。如果能相安无事地一直待在这里,那才好吧。”
“……又是安慰我的话。这种话,姐姐还是少说点吧……万一我当真,等到姐姐后悔的那天——”
“请务必当真。”确保伤口流血没那么厉害了,我这才拿开手,替他用白布包扎好,“请务必当真。我一直很清楚般若你在瞒着我什么,像这样的情况,撞见过好几次了。只是,今天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我才想留住我们之间该有的时间。可惜的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喜欢上你,只是在自顾自地,按着自己的感觉走。”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慌张地抓住了我的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看着那双干净又美丽的眸子,我愣了一下。他明明是个恶鬼,却怎么能有这样清澈的眼睛呢?
我反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将自己的唇轻轻靠在他带了血的唇上。
事出突然,他吃惊睁大了眼睛看我。
似乎过了很久,又只是一瞬,自己被般若反客为主了。他口中的血腥味,与唇上的急切一并深入了我的嘴中。那是他埋藏隐忍许久的欲望,若不是自己还保有几分拒绝,肯定会被吃得一干二净。
那天晚上,他在我耳边,为我轻声讲述了一位名为「源稚紫」少女的故事。
故事乏善可陈,甚至有些无聊。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般若才问:“姐姐不好奇故事最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