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和她说。
“那小姐印象中的阿云,是什么样子?”
“是……”我很顺利地接下她的话,却发现没办法说下去。
应该有阿云这样的存在,但我却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吧?
“紫姬小姐?”
“啊……我没事。我们回去吧,阿夕也快回来了。”
夜晚如期而至,阿夕给我讲完了这一天的趣事后,不由得皱眉问:“又刻木雕了吗?”
——完了,雕完忘记藏起来了。
我立刻起身,将矮桌上的木雕拿起藏在身后,退到了推门边:“这是我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阿夕你不可以——”
正当我还想说什么,手中拿着的木雕却被另一个力量拿走。我惊愕地回头,却看到了源赖光。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屋子里一片沉默,最后还是阿夕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源赖光了。
“家主大人……有何事?”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小声问。
源赖光没有回答我,只是伸出手来——
“这是……?”
那只手上,是一串紫阳花木雕——
并不漂亮,也不精致。于我跟着源氏一同见过的珍稀物件相比,那真是一串非常非常普通的木雕了。
可是……
“某人留下的遗物罢了。”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他:“遗物?”
可就在那时,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不断地掉落着。
“不在了吗?”
“死了。”源赖光说着,又将那个木雕递过来了些,“拿着,我还有事。”
我努力抑制着内心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悲痛,伸手接过。待我接好,源赖光转身便走。
“等、等下——”我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源赖光停在原地,却没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她?源氏家主,源赖光,志不在此。”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低头默默地看着木雕,只觉得忘记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拉上推门,我也睡不着。
直到离天亮约一个时辰时,我才稍微有了些睡意。可也是此时,我听到了推门外传来了木屐落地音和橘色的火光。一个想法抓住了我——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正看到源赖光坐在缘侧边,手边放着酒瓶和酒杯。
“为什么会答应……因为我也会害怕了。”
“害怕……?”
“是啊……”他倒了一杯酒说,“那天,她用幻象,将源氏一族的兴衰都展现给我,也给我看了灭族后的景象。在那之前,我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好怕的。邪神?妖怪?通通不值得怕,我甚至从未畏惧死亡。可那个时候……她把这所有的所有展现给我看时,我知道,我输了。”
“……”
“输给我曾经最不承认的「感情」和软弱。”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并非在意被世人指责,而是悔恨着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抱歉……”
“哼,向曾经的仇人说抱歉吗?”
“……”
“我那时当然也可以动用源氏所有力量与她一战,但那时,源氏的复兴也无从谈起。她说得对,源氏兴衰存亡,并非我一人能做到。哪怕是我做到了,但之后的继承者,若非我般人,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这么做,也让源氏能长久地延续下去。”
“哼……是为了让你能守着源氏。”
“……?”
“……如果是他,守护源氏也会是与八岐大蛇一战。可惜了……可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杯酒,“原本你也并非……”
“并非……?”
他放下酒杯,我听得一声轻响,如同惋惜春日美景逝去之哀叹:“并非如此单纯愚笨。”
单纯愚笨……
他不待见我,是因为这样么?
“可是,我与从前并无两样……”
“并无两样?现在若是有妖怪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敢斩杀?面对权臣之刁难,你可敢应付?源氏上上下下,现在你又接手了多少?”
“……”
“这般软弱,这般无能,比之幼年时的你,还要无用。”
“……”
“城中有位公子看上了你,既然她说你属于源氏,那也可以如同物品一般赠与他人吧?也好,为此扩大源氏一族势力,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
他将最后一杯酒喝完,然后离开了。我茫然地看着他离开,不由得抬头看天色,那儿已经泛起鱼肚白,在想要睡着,已经是难事了。
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我不由得有了疑虑,但没办法确切地想起。问阿夕,他只会回避从前的一切。所以,我打算等阿切回来好好地问问。
只是……
“叩——”
冬日的夜色暗得很,而阿切归来之日,远比那位公子造访之日要晚。①
这样的叩门声,如同惊雷,令我惶恐不安。
换作是从前的自己,又会如何呢?
“阿夕,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阿夕对我从来都是知无不言,但这一次,他沉默了,甚至连看也不敢看我,只是将我房中的一把太刀,从刀架上取下。
于是,我接着问:“是不是所有人,都更喜欢以前的我?”
“怎么会?”他少见地缓和了语气,“为何突然问这个?”
“因为源赖光……说我单纯愚笨,我也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东西,不仅仅是从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可究竟是什么呢?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阿夕说。
“可是,源氏……”我声音不由得小了下来,“可是源氏一族,待源赖光死去,仅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