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经浸到了素颜的脸颊。她盖在轻纱下的手陡然一掀,便将轻纱往戈勒的头上盖去!
戈勒大惊失色,瞬间松手要扯开轻纱,而他在轻纱下挣扎之时,素颜已取下腰间缀了十二颗遗福珠的玉带,将它套上戈勒的脖子,向后一拉。
戈勒挣扎中一脚踏空,两人旋即脱离最后一级台阶,一同坠入深湖。
变故突生,岸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离湖边最近的一名壮汉最先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跳入冰冷的湖中。
扎扎大叫:“快救我父王!”
另外三名壮汉这才反应过来,也跳下湖去。
原支二王子拿托则高声道:“会水的全部去帮父王!不要慌乱!煞女会护佑父王!”
接二连三有人跳下湖去。
素颜用遗福珠玉带死死勒住戈勒的脖子,用这福气之珠送他上路。
两人被湖水包围,而戈勒四肢都被水草缠住,再无法挣扎。
终于,戈勒浑身一松,就此归西。
素颜这时才觉得力尽。因为太过用力,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来,血色在湖水中荡漾。
请煞酒噬脏腑之苦,她忍了;割手脚腕及脖颈之痛,她忍了;药粉令伤口溃烂之疼,她忍了。
她一直忍着,一声不吭,就是为了此刻。
而如今,她已经力竭。缠住戈勒的水草也因为没了法力的支持,渐渐松开。
血丝蜿蜒,她一头秀发飘散开来,身体往更深的湖底坠去。
她眼睛微闭,恍惚看到人影往这里游来。
是戈勒的人追来了。
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她想得意地笑,可是身体只是下坠,坠向更深处。
她,一意一身孤行,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做到这地步。
只是为了取得姜铳的魂魄,却付出了太多。
要是灵力充足就好了……
要是不只身冒险就好了……
要是……
她闭上了双眼。
要是能葬在寂静的湖底,也好。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可总不自觉抱着希望,希望自己永久脱离痛苦。
她任由自己下坠,却不经意间被人揽住了腰肢。
她本以为是戈勒的人找她算账来了,可她睁眼,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
只是那大胡子怎么看怎么扎眼。
她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扯下了那假胡子,让它随水流飘走了。
失去了假胡须,呈现在素颜面前的,赫然是姜铳的脸。
姜铳好像想说什么,他的眼神太复杂,似乎有愧,有忧,有惊,有喜,甚至还有怒。十分矛盾的情绪杂糅在一起,揉成了一团名为心痛的情绪。
他记得素颜说过,她不会被凡人杀死,不会被利器所害,下毒也不成。
他相信她说的话,但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得知她饮下了毒酒,还是会心痛,看到她身上的伤,还是会心惊。
毕竟是凡人,姜铳已经开始憋不住气。
素颜见戈勒的人就要追来,忙操纵水草绑住二人,顺着一处暗流往别处游去。
姜铳闭眼将素颜搂在怀中,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听水声迅速划过,任由水草将自己拉走。
在姜铳快要晕厥之时,终于,水草一甩,将二人甩上了岸。
姜铳狠狠地咳出几口水。两人皆是狼狈不堪,冻得脸色青紫。
素颜在掌心覆上不多的灵力,就要覆上他的额头,却在伸到一半时,被他抓住了手肘。
“先治你自己。”姜铳看着素颜溃烂的手腕,说话时冒出冷气,语气也听起来寒气森森,“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他本不应该来的。
他是金霆军的将军,他有自己的使命。
他也记得素颜说过,她不会死于凡人之手,用刀,用毒,何种办法,都不能杀了她。
素颜为他治伤,费力气将他拖到山洞,为他寒冬腊月去捕鱼,在他被鞭打后再次为他治伤。素颜是他的恩人,他应该报恩。
他作为金霆军的将军不应该来,可他也是姜氏子。
姜氏子,最重情义。
他还是来了,将军中事务暂时委托给哥哥姜锋,假装称病,半夜逃出,又蛰伏三日,费尽周折混进了祭典的队伍。
她不会死,不代表她在遭受伤害时没有感觉。
如今,素颜又只身入险境,击杀戈勒,让原支人方寸大乱,她立了大功。
在姜铳看来,她用了非常惨烈的方式来帮助他。
如此惨烈,如此不爱惜自己,是为了……
姜铳看着素颜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加深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心底的震颤。
他不敢多想当时的场面,移开目光:“你一开始说要我魂魄的话,是认真的吧?”
素颜脸色苍白,拨开姜铳阻止她的手,将掌心灵力轻柔地覆在他的额头。
她答:“是。”
姜铳再次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清新之力灌注全身,但他并没有初次那么舒坦,只释然道:“果然。”
他不再试图阻止她。素颜很固执,他知道。
他伸出手,摘下从不轻易离身的耳饰。
他将这珍贵之物递给素颜:“以此为信物,见证今日之诺言。”
素颜灵力耗尽,放下了手,接过耳饰。
小小一枚“姜”字龙形耳饰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姜铳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曾说,此身此魂,皆予吾国。可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无以为报,唯有此魂。”
姜铳将手掌覆上素颜的掌心。那枚耳饰就在两人手掌之间,作为一切的见证。
他低头看着素颜的眼睛,他眼中仍有湖中带出的水光,浮光跃金。
他缓缓开口道:“此身归国,此魂予你。”
素颜并不感到意外,她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这句话。素颜从不觉得自己聪慧,她只会通过这样曲折的办法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