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菁菁找到桃花妖柳媚的时候,柳媚她并未和其他妖在一起,而是化成原形后独自躲在一处迎风的山崖边吹风。
此时恰逢金乌西沉,寒风侵肌,山雾四起,柳媚那脆嫩的枝枝蔓蔓迎风招展,上又缀着好些娇艳欲滴的粉色桃花,一眼望去,颇有“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的意境,胡菁菁一时看呆了,忍不住心生醋意,为什么她的原形就不能如别的妖那样好看呢?
柳媚不知胡菁菁心中所想,看到她过来,便伸出一根细长枝条去触碰她的手臂,摇来晃去,就如稚子一般同她玩闹。
胡菁菁见状便甩掉烦闷,也伸出手去摸柳媚伸过来的那根枝条,并笑着问柳媚,“你怎想着来这里?”
这里是东山的后山,多山石少植被,荒凉得很,他们东山上的妖很少会来这里玩,不如别处,有山有水有花草,还有各色小兽,灵气也多,玩耍起来那才叫有趣。
桃花妖柳媚顿了一下,随即便收回了那条伸向胡菁菁的枝条。
恰巧这时崖边又吹来一阵劲风,把柳媚的桃花都吹落几朵,飘飘洒洒着飞向崖底,凭空多了一丝凄凉美感,胡菁菁看着有些可惜,当另一朵桃花吹到她的身边时,她就伸手接住了,让它免于“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局。
离得近了,淡淡的桃花香便丝丝缕缕钻到她的鼻子里,散发着沁人心肺之力,胡菁菁心底的忧伤之气便随着散去好多。
悬崖边,伴着花香与风声,桃花妖柳媚开口说话了,回答胡菁菁方才问她的问题,她说,“这里清净,我想在这里静静心。”
“哦,那这样说来,倒是我叨扰你了?”
“无妨,吹了好一会子山风,也该回去了,”柳媚说着便幻化成人形站在胡菁菁对面,并笑着望向她,说,“你同我一起走走?”
胡菁菁也正有此想法,便顺势牵住柳媚的手,和她一起往她们日常听三尾狐狸精讲人间志怪故事的地方去。
刚开始谁都没说话,空气寂静如斯,可闻胡菁菁和柳媚的呼吸声。
走了好一会儿,柳媚才开口问胡菁菁,“你来找我,是不是想问你那根银簪子是被张生留下了,还是被我带回来了?”
胡菁菁下意识扭头去看柳媚,迎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其实除了银簪之外,她还想问柳媚是不是真的心悦李孟真,如若不是那最好了,如若是……
胡菁菁还未想好如若是又当如何,柳媚又继续说道,“那根簪子,确实被张生要回去了,因为他同我说那是他的家传之物,既然你用不上了,他就拿回家去,等来日成亲后再转送给他的妻子。”
“啊?”竟然是这样?!
胡菁菁不由地失落,暗忖这张生也忒小气,都快当状元郎的人了,竟然还斤斤计较一根值不了多少钱的银簪子!
她嘟嘴走在柳媚身边,越想越心内起火,恰巧路上有一块小石头硌了她的脚,被她抬起一脚就给踢飞了。
柳媚趁机悄悄看胡菁菁一眼,之后快速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轻声对胡菁菁说,“他都那样说了,我就不好意思不给他了,菁菁,你不会因此怪我吧?出去一趟,竟把你的簪子给弄丢了……”
胡菁菁闻言便摇了摇头,气闷着说,“本就不是我的簪子,怪你做甚,他都那样说了,但凡有点脸皮的都不屑与他计较,我不怪你,只怪张生他太小气。”
簪子又不是他给的,还好意思要回去,莫非是属铁公鸡的,真就一毛不拔了?!
“依我看,他也并非铢施两较之人,或许是当真看中那根银簪,听说是他爹的遗物呢。”
“或许吧,”胡菁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只会徒增烦闷罢了,索性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管他了,他爱给谁就给谁,一根破簪子而已,当谁稀罕似的。”
柳媚脸上滑过一丝愠色,但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胡菁菁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再下山,此生,是张生、李孟真和福缘的此生,此生还能不能再同他们见一面都难说准,自己却还在为一根银簪的去向而生气,真的好没意思。
眼下当务之急得赶紧去背完全篇《道德经》才是,背完《道德经》之后还要继续苦练法术,把别的妖用一百年才修炼好的法术用几年,十几年的时间练成,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早日下山的机会。
在这里唉声叹气,悲春悯秋,何时才能去见故人一面?还能不能与故人见上一面?
哎呀!!!
好烦!!!
那日为何要天降大雨?又为何偏巧把她冲下山去?
如果她一直呆在这东山之上,就不会徒增这些烦扰,并且,狼蛛和罗芙芙也不会因她而死……
胡菁菁握着柳媚的手越收越紧,柳媚吃痛,哎呦一声甩开胡菁菁,揉着手问她,“用这么大力气做什么,是要把我的手握残吗?”
“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想事情入神了才会这样,真是对不住,你别生气,”胡菁菁接过柳媚发红的右手揉了又揉,直到红色消退才略放宽心,“幸亏没伤到筋骨,不然我真要一头扎进淤泥里去淹死自己。”
“你不是就爱在那淤泥里呆着,又怎会被淹死。”柳媚似乎仍不高兴,说话间也带着恼怒之色。
胡菁菁呼吸一滞,很想反驳说她并不喜欢淤泥,虽然她的原形不好看,但这不能作为她喜欢淤泥的凭证,相反她们一族的小妖是极其厌恶污泥的,喜欢在湖底下最为干净的石床上卧着。
但说与不说似乎也并不重要,且她眼下也并无向柳媚解释的气力,她把从人参精那里要来的润肤脂递给柳媚,并把用法告诉给她,之后见柳媚无事,就回她的小清湖了。
殊不知她费尽心思讨来的润肤脂却被柳媚随手丢在了草堆里,望向她背影的目光也透着浓浓的嫌弃:多尊贵的东西,竟就给这么一点点,倒是磕碜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