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认识了十多年的闺中之蜜。
小时候刚认识那会儿,她打算在唐孜文面前做个甜妹,一如她在其他长辈面前那样,毕竟大家都喜欢甜妹。谁知道唐孜文是个单纯以情绪思考的生物,甜妹吸引不了她,妈妈能。
这得追溯到小学三年级,易晚池第一次当妈。玩闹之际,小学生唐孜文被人扒下了裤子,易晚池眼疾手快地帮她提上并且勒紧松紧带。可能是感动的,也可能是窒息的,事后唐孜文抱着易晚池喊妈。
唐孜文活得粗糙又神经大条,易晚池可以说不用怎么装,一直陪在她身边,偶尔悬崖勒马一下,就能让唐孜文爱得死去活来。不夸张,唐孜文亲口说过离了她不行。
总而言之,适当坚强,适当软弱,适当强硬,适当撒娇,众多个性在她眼里均是一个个可调参数。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便可正中下怀。
她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钱?她家里还算有点小钱;名?她完全可以沾老易的光做个年轻慈善家。所以,她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大家的喜欢?易晚池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结果是,没答案,她单纯享受他人看到她时惊艳的表情,享受一片祥和与顺风顺水。她的世界一切和平,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永远有人为她伸出双手,永远有人站在红毯旁边向她鞠躬。
自“绿茶”一词出现以后,易晚池终于不用费脑筋给自己的行为下定义,仅用一句话即可概括:她是一只谁都不知道她是绿茶的高级绿茶。
自诩高级,无非因为她藏得好,从不失手,从未泄露。
就算是在她身边玩得最久的唐孜文也不知道她实际上有这番心理,唐孜文一直认为她是“社交天才”,该死的魅力是天生的。
她听到的时候只是笑笑,魅力是不是天生的她不清楚,但她确定这心机是天生天化的。
……
“快坐坐坐!杨老来了!”唐孜文快速挥手,催正在讲话的两人散了。她更着脖子往门口瞄去,嘴边神神叨叨:“感觉今天杨老的气场不一样,凶神恶煞了很多。”
易晚池把包放在画架旁,认可地点头:“那确实是不一样了,平时你只会用‘狗不理的老东西’来形容他。”
“......”唐孜文反思,不大乐意面对自己没什么文化的事实。
“他不就是吗?我亲眼看到阿黄见了他都绕道走。”
易晚池不和她求证这个,拿出一本画册递给她:“今天讲色调,大概率提问到我,我们连号,你也准备着。”
唐孜文哇了一声:“我爱你。”
易晚池轻哼:“不用爱。”
几乎是一瞬间,画室突然安静下来,而杨老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诡异,实在是诡异。
易晚池一下子明白为何唐孜文要用“凶神恶煞”一词了,杨老的身后还跟了一位全身黑的高个子男人。
说高不妥,巨个子男人。
“同学们,上课之前,我先通知一件事,啊。按学院的安排,我接下来要去杭州出差两个月,所以没办法教你们了。”杨老操着一嘴独特的发言习惯,欲扬先抑。
“但课也不能空着,啊,我请了一位代课老师,之后的两个月都由他来给你们上油画。”他向男人抬了抬手,示意道:“来,你自我介绍一下。”
众人的视线尽数移到男人身上,他仅仅是站在余光里,就能产生一股厚重的压迫感,直视时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长得凶不是罪,可他不仅长得凶,还长得匪。
眉棱骨极具攻击性,眼窝深遂,眼眸细长,皱起眉仿佛在场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暗杀对象。他又偏偏剪的寸头,放大了五官的侵略性。
正值夏天,他一身黑不说,双臂上的冰袖也是黑的。短袖和冰袖之间泄露了一层原本的皮肤,硬汉古铜色,肌肉饱满炸裂,如此野性的明暗色差往往能在宰猪场的屠夫身上看到。
他身高约莫一米九,从底下往讲台望去,经肉眼透视,画室莫名变得逼仄起来。
画室鸦雀无声,无法感知时间是否真的在流逝。
男人正向而立,视线没有依靠在任何物体之上,言简意赅地说:
“我叫叶晃。”
“......”
他的嗓音和声线可以说比西伯利亚冷风还要刺骨,自我介绍的字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众人心照不宣地认为此人绝不简单,至少从他的外貌上看,和美术没有半毛钱关系,倒像是和世界重量级拳王泰森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杨老还是笑呵呵的,似乎对于把一位凶相毕露的男人安排为他的代课老师这个决定一百个满意。
学生们的一片沉默他置若罔闻,继续鼓励叶晃:“多说两句啊。”
叶晃眉头错落,称得上不善的眼神僵硬地扫过所有人,语调没什么改变。
“我暂时在这代课,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没人应。
杨老替他补充道:“不是油画的问题也可以问,叶晃是我的得意门生,他什么都会。”
“......”依旧没有人吱声。
“好了,今天的课就由叶晃给你们上,我旁听。”杨老搬了张凳子坐在讲台边,大手一挥便把主导权给了台上的叶晃。
众人压抑,纷纷拿出教材,架好画架。此情此景在大一军训踢正步的时候也出现过,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上了十几分钟,易晚池转头看了眼唐姓室友,很好,手机收得利索,有史以来最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画册,悄悄话也不凑过来讲了。
有这么夸张?易晚池不禁腹诽,不至于如此胆战心惊,虽然这代课老师长得的确凶了点,但好歹是杨老请来的人,总不能真的是......
恐、怖、分、子、吧。
易晚池脑海里自说自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霎时间摒住了呼吸。
只因她抬头时恰好和叶晃的视线撞上了。
碳黑,锐利,冷漠。
这便是她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里,从他眼里看到的全部。
叶晃十分吝啬将目光分给学生,大多时候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