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在想,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和许言清是江越安手里可悲的实验品的呢?
七岁?或许更早。
在江越安的个人实验室第一次和许言清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被推入核磁共振仪器里测试身体机能和大脑潜能,在空白的金属屋子里,他们没有朋友只有彼此。
反正,比那个可悲的女人更早。
而柳知夏那个柔弱的女人,她平生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违背家里和这个男人私奔,可她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江越安蒙在了股里,最后惨淡收场。
她疯魔之前还在质问那个男人有没有爱过她。
那逃避现实的模样,江叙只觉得可怜。
生日那天,江叙早就知道柳知夏的计划了,蛋糕里的安眠药和黑色塑料袋里的煤炭。
早在那天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江叙在饭里吃出过图钉,夜里半梦半醒间看到过柳知夏拿着刀站在自己的床头。柳知夏憎恨他,憎恨自己生下了恶魔的孩子,她想要杀了他,然后自杀。
江叙,他只是想活着。
于是,他告诉江越安想要在生日这天放烟火,在烟囱上盖上硬纸板……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推了一把。
许言清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过来,“……江越安,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心甘情愿地认罪?”
江叙伸手转了转腕表,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因为他足够自恋,他只能也只想输在自己的试验品身上,因为这样才能够证明他的实验多么成功。”
或许,里面还有一丁点对那个女人的愧疚。
许言清了然。
江叙眼神锋利似寒刃,警告他:“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她。”
许言清嘴角微微浮起笑意,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不过江叙的自欺欺人让他有些玩味,他不会以为自己威胁了颜韫,才使得颜韫把他叫上天台的吧?
他可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就是了。
楼梯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天台的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江叙望过去的时候,颜韫刚好喘着气抬起头。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少女通红的眼睛和那惊慌失措的神色,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层楼,一直扶着腰喘气。
颜韫缓过了气,这才站直身体。
她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抱怨地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天台了,这么巧许言清也在?
可迎着江叙的眼神,她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颜韫便眼睁睁地看着江叙收回了眼神,慢慢走向她,却最终越过她,迈向了楼梯间。
天台的夜风,让颜韫感到一阵凉意。
她惶惶然转身,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声“江叙!”
江叙终是停住了脚步,他转头对她说:“还傻站着,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么,还不快跟上来。”
颜韫心头一松,连忙快步上前。
几乎在颜韫站到他身旁的瞬间,江叙便捏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快步往下走。
他的力气很大,颜韫能感觉到手腕那处发麻的酸疼感,她逐渐地跟不上他的步子,突然左脚踩到右脚一个踉跄往前扑了过去,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江叙的背脊上。
“……对不起。”颜韫小声地道歉,她的声线颤抖甚至带着哭腔。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是她接受了许言清的提议,把他骗去了天台,江叙现在一定很讨厌她。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却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再多的解释她不能说出口。
“为什么要道歉?”
江叙转过身来,他的唇角抿成直线,声音低哑,“明明是我走的太快害你差点摔倒,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他刻意装作不知道,不知道颜韫的歉意因何而来,只将这歉意归诸于当下。
颜韫鼻头一酸,贝齿咬着下唇,只有通过努力眨眼才能控制住眼眶中的泪水。
“……对不起。”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的语调忽然提高,上前几步把颜韫困在了他和楼梯墙壁之间,沉着声音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有做错事情的人才需要道歉!而你不用。”
江叙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当年柳知夏在疯癫前的质问,她问江越安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明明骗了她又不肯一直骗下去。
明明知道答案却自欺欺人,他居然也开始可笑了起来。
楼道顶端装了声控灯,没过一会儿,灯光便暗淡了下来,继而又彻底湮没了。江叙的脸哪怕在黑暗中也是肉眼可见的精致,颜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敢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她清晰地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声音。
“颜韫,如果你要道歉,你就要告诉我……”江叙的声音沉静下来,他盯着颜韫的发顶,忽然脑子里闪过很多,“告诉我道歉的原因,你约我到天台真正的原因。”
颜韫猝不及防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别处。
语气也结巴了起来。
“我……因为许言清……他威胁了我,让我必须要把你叫到天台,他说有话要对你说,所以我没有办法……才……才喊你上去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感到非常抱歉,对你受到的伤害……”
她的反应随即映入了江叙的眼帘。
凭借江叙的智商和分析能力,当他不再盲目信任颜韫的时候,她在他的眼里几乎全是破绽。
语气结巴,眼神不敢直视,甚至纤细的肩胛骨都会颤抖。
她在说谎。
江叙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原因。她才对自己说过,在悲伤的日子里她不会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又怎么可能会被许言清威胁来伤害他。
更何况,许言清不会强人所难。
江叙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在她的耳边轻语:“颜韫,你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