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
况且,就像她拒绝大雨中的姜茶一样,既然什么事情都是他们做的。
毁了她身体的药,也是小皇帝亲手递上的。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总之权书迟还没那么傻。
阮湘文见她这幅样子,也只好站起身,这一抬眼竟在转角处瞧见了阮湘禾。
对方穿着和平时绯色截然相反的霜白,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带着点媚态的凤眼半是嘲弄半是寒霜的盯着自己。
真讨厌。
阮湘文想,他真想挖掉这双眼睛。
每每看到,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因为被维护的不是阮湘文,有人收拾烂摊子的不是阮湘文,可以肆意折腾的还不是阮湘文。
他是这般厌恶着阮湘禾,恨自己在胎中时为什么没有吃掉对方。
到现在只能面对这么大的年岁,却依旧像是个孩子一样的“长姐”,露出淡淡的笑容。
阮湘禾见到皇帝对自己笑,冷哼一声转过头,他的目光很快的略过权书迟。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微微发颤的身形裹在霜色的衣衫里。
她有这么单薄吗?
阮湘禾一瞬间有点呆滞。
印象中的权书迟是一步登天的天之骄子,是连大奸臣都要给几分面子更奸诈的人。
她手上审过的案子,抄过的家,数不胜数。
不知不觉,阮湘禾也以为她浑身戾气,魁梧高大。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在尽收眼底的素白中。权书迟只有那么一点大,秋夜的风仿佛只需要这么轻轻一吹,就能把人吹得七零八落……
他正想着,一旁的李嬷嬷拽了拽他的袖口。
“殿下,既然已经起身了。不如去歇歇吧。”李嬷嬷指了指内屋,对阮湘禾说。
而阮湘禾也点了点头,在对方的搀扶下,走到内室。
这里有着三两的诰命夫人,阮湘禾在其中倒也不算突兀。
只是歇脚归歇脚,茶水吃食是半点都没准备的。
阮湘禾莫名想到一早权书迟递给他的桃花糕。
难不成,权书迟知道这里不准备?
真是多此一举。
阮湘禾又心中咋舌冷笑,权书迟装作体贴,弄这么一套又能收买谁?
就算是现在饿肚子,可不过再等上一个时辰,宫中驱人,还不是各回各家。
想到这里,阮湘禾又观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
火烧云被暗色侵袭,灯火初上,不过半个时辰,便会月至。
他于是伸手揉了揉膝盖,等待着。
阮湘禾率先等到的不是宫门大开,而是簇簇火光拥在大院里。
噼里啪啦中带着利刃碰撞的交兵声。
他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却猛然被破开窗子而来的箭矢打断动作。
“殿下!”李嬷嬷见状扑过来。
阮湘禾跌坐在地,他扭头眼中见到那枚箭矢仍带着颤意,深入地砖…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李嬷嬷上下打量阮湘禾,判断着他究竟有没有受伤。
与此同时,这突变也让屋内的几名诰命夫人大惊失色。
她们尖叫有之,哭泣有之。
“闭嘴!”阮湘禾被吵得头疼。
在李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试探性走到门前,开了一道缝隙向外看。
“看来是发生了宫变。”诰命夫人里尚有一位眉目镇定,走到阮湘禾身边,一同向外看了看。
她的目光深邃,又说:“是骁王逼宫造反。陛下和驸马正在院中。”
她的从容不迫令阮湘禾迟疑:“你…”
“臣妇乃驸马从属之妻,在此处便是奉了驸马之命,保护殿下安全的。”她说完露出笑意,“殿下且安心在此等待,一切都有陛下与驸马安排。”
“权书迟早就……”
这怎么可能。
从早上出门,到一直跪在那里,权书迟都没有半点不对劲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是阮湘禾的目光过分震惊,那名命妇垂头想了想:“陛下同驸马深谋远虑,该是一早就在准备了。殿下莫怕,有驸马坐镇,想必定会转危为安。”
权书迟平时都做些什么,同什么人打交道,阮湘禾都是不知道的。
他同她的交流,便是夜夜的笙歌指桑骂槐。
他在这边听曲儿,她在那边忙活自己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湘禾突然想到难不成权书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同属下商谈?
他不敢多想。
知道权书迟这一切都是她欠他的。
可也怕自己心软。
所以按耐下心中的郁结情绪,再次看向外面。
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隐约在火光中看到权书迟霜白一身持剑护在皇帝身前。
她同皇帝与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秋风吹起,发丝与霜白的发带一同舞动。
伴着火光映照在剑刃的寒光,权书迟本充满情深谦润的一双桃花目寒意岑岑。
这是阮湘禾从未见过的权书迟,从前他总是听说驸马都尉是如何心狠手辣,是如何凭着一双泛着冷意的双眼收割性命。
无论是什么版本,每当他见到淡笑在自己面前的权书迟总觉得失真。也更觉得她虚伪无比。
现在,权书迟就在那边,护着皇帝不肯退半步的森冷模样,可以让阮湘禾想象到她会如何挥刃。
他们成婚五年……
五年来,第一次窥见旁人提起的“怪物”…
阮湘禾见她抬手干脆利落,殷红在空中飞溅,短暂遮住那双眉眼后,又涂抹上霜白。
权书迟与皇帝就像是靶心的红点,被觊觎着,又从他们开始反抗。
这一夜,是个不平夜。
阮湘禾也不知道声音是在几更天的时候平息下来的。
只记得秋夜的寒风吹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