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议事厅,”周子舒指着内室一处案桌,怀念道,“小时候师父就会坐在那儿,考我们的功课。逢年过节,大伙都会聚在一起,围炉守岁。”
议事厅内的陈设已经破败不堪,却难掩昔日风雅,窗棂上的蛛丝悄然晃动,昭示着此间主人的离去。
叶沅走上前,蹲下身子将散落的书画一卷卷拾起,落款皆是秦怀章,早已蒙尘。明面上的一幅九九红梅消寒图,红梅依旧,格外惹眼。
这幅红梅消寒图,一树老梅,枝桠横斜,八十一朵花形在画中绽开,只余下一朵空白未曾落红。红梅图的卷首,一笔一画苍劲有力——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叶沅感受到周子舒的目光落在了这红梅图上,顺着视线看过去,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眷恋与泪光。
这幅画并无落款,叶沅问向周子舒:“这幅也是怀章画的么?”
周子舒只是怔怔地望着,置若罔闻。
“阿絮?”温客行看到周子舒的不对劲,出声试探。
周子舒猛地回神,黯然神伤,声线饱含绝望:“是、是啊,这上面八十一朵梅花,代表着我们四季山庄这一代八十一人,九九归一,全部葬送在我手里。”
温客行与张成岭都不再说话,一股难言的悲痛在室内晕开。
叶白衣受不了这几人要死的样子,袖子一甩,没好气道:“你们几个别唧唧歪歪,我还活着呢,你们都别想先死!”
“好啦,逝者已矣,还是要向前看的,”叶沅将红梅图递给周子舒,安慰道,“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还能带着客行和成岭重振四季山庄,他们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功,将来把咱们四季山庄发扬光大!”张成岭目光坚定,握紧了拳头。
“张少侠胸怀大志,值得赞扬,可是成岭,”叶沅揉了一把张成岭的头,提醒道,“我们现在若再不收拾一番,晚上可就要睡屋顶啦。”
周子舒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收起红梅图,对着温客行吩咐:“老温,你带成岭去镇上采买些东西,我在这里收拾一番。”
温客行点点头,招呼着张成岭出门下山。
“子舒,你这山庄可有药室?”叶沅突然问道。
“自是有的,就在后院。”
叶沅叹气道:“你的伤……愈发地重了,虽有我每日为你强固经脉,究竟不是长久之法,你的五感最近也在逐渐消退了吧。”
周子舒沉默了一瞬,想起了某件事,“啊”地一声开口:“前辈需要的药材很快就到了,前几日从南疆传来的消息,只是诸事繁杂,未曾告知。”
“很快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叶沅皱眉,有些不耐。
不是叶沅不耐烦,只是她丹田可供驱使的灵力至多再撑两个月,若是再过度消耗,恐怕体内蛊虫就要压制不住了。这等多事之秋,还不允许叶沅任性,她还不能倒下。
“半个月,我的老朋友已经在路上了。”
叶沅这才放下心,对周子舒点头:“如此甚好,那我便去镇上买些药材,我们还有最后一道疗程,就可以起钉。”说着就拉走了一旁的叶白衣,留下周子舒一人在山庄打扫清理。
叶沅需要的药材虽常见,但胜在所需数量颇多,四季山庄山脚下小镇药材并不够,无奈之下只得赶去邻镇补给。
他们跑了周边镇上五家药局,整整两个时辰才将药材买齐。
叶白衣身前身后各背了一只大大的药筐,叶沅背上亦是负着药蒌,两个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噗呲”一齐笑出了声。
叶白衣的剑被挤在药筐的角落,被一众药材淹埋,叶沅的小绿灯草草地别在腰间,随着步履的移动而一摇一晃。两位哪里还有什么前辈高人的样子,倒像是一同劳作回家的老夫妻。
两人正打算回四季山庄时,叶白衣的手中被人塞了某样书册,他正要斥骂,却惊觉街道上许多人手里都持着这小册子,不时地窃窃私语。
叶沅耳中传入了什么“鬼谷”“温客行”“谷主”的字眼,目光一凝,落在了叶白衣手中的书册,只见那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令她头晕目眩——
群鬼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