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里被封印、被压抑的情感终于无可控制地决堤涌出,热泪满盈,霎时模糊了视线。
叶沅呆呆地立在床前,凄然注视着叶白衣那日思夜想的脸,想触碰又胆怯不敢靠近。
“他身体无恙,至于为何昏迷不醒……”宋苓简单为叶白衣检查一番,“我在他身上探到了引梦术的痕迹。”
叶沅眼睫轻动:“是我……”
“你们认识?”宋苓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沅,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啦,阿沅可以照顾他的。”叶沅沅极有眼色,拉着柳明望与宋苓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叶沅和叶白衣。
小小的药室只剩下两个人,一时静默,压抑得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白衣静静睡着,叶沅便定定凝望。
伫立床前良久,叶沅终是鼓起勇气,缓缓伏在叶白衣身前,抱着他轻轻啜泣。
“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叶沅感受着爱人心脏的跳动,昔日熟悉的暖意重新袭来,泪水汹涌而出。
“我原以为,我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到死,却发现怎么都放不下你,”叶沅轻轻哽咽,“我后悔了……”
后悔用引梦术让叶白衣忘了她,亲手斩断了自己与原来世界的羁绊。
叶沅虽回到了六百年前的云梦,可是这里有了叶沅沅,自己于此间天地,并不是那归乡游子。
而是如浮萍无根的飘零之客。
一年以来,叶沅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眼前这个人,想到发疯,辗转反侧。
思念从未缓解,但却无能为力。
叶沅这般又哭又笑,心力交瘁之下,伏在叶白衣身侧沉沉睡去。
清晨子规清啼,叶白衣随之转醒。在睁眼的一刹那,回忆潮水般涌来,一股脑儿地填满他的大脑,使叶白衣昏昏胀胀。
太湖初遇,义庄脱险,岳阳知遇,龙渊阁定情,四季山庄相守……乃至,殒命白鹿崖。
他的阿沅,死了。
死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还亲手抹尽了自己对他的所有记忆,甚至伙同那么一群人来骗他。
小骗子。
什么留下来的人最痛苦,完完全全把你忘记,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若是没有那个契机令自己恢复记忆,天长日久地忘下去,叶白衣想都不敢想。
叶白衣盯着床顶帐幔发愣,一缕熟悉的幽香传来,悄无声息地飘入鼻腔。
是阿沅的味道,但怎么可能呢,她已经不在了。
“看来是我还在梦里……”叶白衣苦笑,眼睛闭上又睁开,发现眼前景象并没有发生变化。
莫非这是现实?
叶白衣手臂动了动,一阵温热顺着衣料传到皮肤,偏头看去,正有一人趴在身旁,沉沉睡着。
精致而又温柔的眉眼重现于眼前,女子一呼一吸牵动着叶白衣的全部心神。
是阿沅么,叶白衣难以置信地伸手抚向叶沅后背,突出的骨头在手下摩擦,桃花清香悠悠传来,眼前鲜活的爱人给他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悸动又欢欣。
瘦了,叶白衣想要抬手摸一摸发顶,却不想叶沅眼睫动了动,大有醒来的征兆。
叶白衣赶紧闭上眼睛,佯装睡去。
叶沅睡着的姿势不太好,醒来后脖颈酸痛得很,抬手捶着发僵的后颈,同时看向叶白衣。
“白衣……”叶沅轻轻抚上叶白衣的侧脸,素白指尖挑开脸侧碎发,梳理别在耳后。
正当叶沅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时候,叶白衣霍得睁开眼,令叶沅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之间,两双眼睛一个冷清,一个欣喜。
“你、你醒啦,白衣,我……”叶沅的手停滞在原地,有些语无伦次,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啪”地一声,叶白衣拂开叶沅停在耳侧的手。
“你是何人?”
叶沅嘴角上扬的弧度僵在脸上,眼中明晃晃的欣喜还未散去,睁大眼睛看着叶白衣那陌生的眼神。
是了,他把我忘了,我亲手做的。叶沅呆愣片刻,复又垂首苦笑。
“叶剑仙,”叶沅收回手,勉强扬起笑容,“我叫叶沅,是……令徒容炫夫人的师父,百闻不如一见,风采更胜传闻。”
“叶姑娘。”叶白衣颔首示意,极有礼貌,语调客客气气。
叶沅心中酸涩,苦意浸满胸腔,半点回应都做不出来。
叶白衣舍不得叶沅如此,想要抬手抚慰却生生忍了下来,只是轻轻将叶沅搭在身上的手送了回去。
叶沅被叶白衣的手一触碰,便抖了抖,泪水浸湿了她眼前的衣袖。
“你哭什么。”叶白衣终还是硬下心肠演了下去,眼中似乎在不解她为什么哭。
叶沅用力摇头,抹去泪水一言不发。
她还能说什么,说你我曾经相爱,可是我快死了抹掉了你的记忆?
谁又会信呢?
“阿沅姐姐,我来送药啦。”宋苓将门推开一条缝,探头探脑。
叶沅忙唤宋苓进来,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宋苓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轻声问向叶沅:“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们怎么啦?”
“你来的很是时候,”叶沅将宋苓推进室内,“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叶沅心里难受,不再管身后宋苓不知所措的呼唤,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用引梦术抹去的记忆,可以再用引梦术恢复呀。”柳明望眨着眼睛安慰道。
叶沅无力地靠在桃树下,仰天轻叹:“年前我本不该活,幸而有你们救治才没有去见阎王,灵力损耗一空,想要恢复还要等上三年五载。”
“那就让沅沅姐来呀。”
“我嘛,我也不行,阿沅用的是‘绝梦’,在我这里无解的,”叶沅沅羞愧低头,“因为阿沅比我长了六百岁,比我灵力浑厚得多,只有她才能解。”
“罢了,这是我自找的。”叶沅长叹,将自己埋在叶沅沅怀中寻求着安慰。
后颈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