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其实没有大碍。”莲华君道。
直到莲华君解释清楚他吐血的缘故,灵缃面上的惨白才渐渐褪去。
她坐在莲华君身侧的石桌旁,余悸未消。
莲华君神魂恢复比灵缃快,能动用的灵力也多上不少。他掌心腾起一点微渺的火焰,将带血的帕子烧了,抬手揉了揉面颊,揉出一点血色来。
“累死了。”他放低声音,半是抱怨,半是刻意惹人怜惜,“我在府中,时时刻刻都有四五个奴婢围着,就算不适,也丝毫不敢露出迹象来,这也就罢了,横竖魂魄不全时比现在痛的多——麻烦的是吐口血都要想法子掩人耳目,攒起来的一点灵力,全用在这上面了。”
灵缃又是好笑又有些心疼:“何必刻意掩藏,王家家大业大,只会更加悉心照料你,难道会因为你身体弱,就刻薄你不成?”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桃花瓣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正落入莲华君袖间。他信手拈起一片花瓣举到眼前,迎着日光看去,那淡粉色的花瓣有若水晶琉璃般清透动人。
“自然不会刻薄于我。”莲华君轻声道,“但想必皇帝是不愿让女儿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的。”
他手一松,风掠起指尖那片小小的桃花瓣,转瞬间那抹浅淡的粉消失无踪,唯有指尖还残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莲华君仰起头,日光洒在他的脸颊上,有淡淡的暖意。
灵缃惊讶地抬眼望他。
“那不重要。”灵缃道,她顿了顿,“你我暂居这两具身体,寿命不过须臾数年,待回归仙界,自然还有千万载岁月可以相伴。”
这是自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心意。
莲华君笑了,笑意里隐隐带着发自内心的欢悦。这具身体的容貌本就极其出色,更显得光彩照人,动人至极。
他轻声道:“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想依照人族的习俗,正大光明与你成一次婚。”莲华君道,“灵缃,或许你不在意这些,但我仍然想拥有一场和你的婚礼。”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很郑重。声音中暗含着的意蕴落在灵缃耳中,让她生出一种无端的眩晕来。
日光渐移,不偏不倚地穿过满枝繁盛的桃花,映在了灵缃的面颊上。或许是日光太盛,她乌黑的长睫颤抖几下,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眼前忽然一暗,冰冷柔软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双眼——莲华君从侧面探过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耳侧的碎发被清浅的呼吸吹拂而起,柔软湿润的触感仿佛栖息的蝶,一触而分。
莲华君低头吻她。
又一阵风穿林而过,满树桃花簌簌而落,点点轻红洒了树下的灵缃与莲华君半身,直到他们离开时,灵缃袖间还残留着两片桃花的花瓣。
户部侍郎的小女儿十六岁,陪公主表妹来道观见未婚夫。她已经订下了婚事,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哥,表哥一表人才,生的很是好看。然而等她看见莲华君时,还是被莲华君容光所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漂亮的人总是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户部侍郎的小女儿一边在心里默念表哥的名字,一边隐隐脸红。又想起这位风神秀逸的王公子同她的公主表妹一样,生来魂魄不全,更是大为惋惜。
听到动静,她转头往旁边一看,护送兄长来的王三郎站在一边,时不时往桃花林中张望,仿佛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顿时大为皱眉。心想这一母同胞的兄弟俩不但容貌相差甚远,气度也相差甚远。
王三郎不知道自己被看低了,直到莲华君和七公主并肩从林中出来,才大松了一口气——他明知道兄长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安静,却又不能宣之于口,免不了就要胡思乱想。别的还好,左右他在家中轻易不出门,但今日七公主也在,万一出了事,王三郎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
莲华君对他那点心思看得很清,全当取乐。
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灵缃等人离去的背影,才背过身,径直往前走去。
“走吧。”他淡淡道。
王三郎刚要松下一口气,只听莲华君发问:“绛山之事如何?”
王三郎唇角一抖,还没来得及开口,莲华君就从他的神情中判断出了答案,满意道:“甚好。”
这个弟弟不知道凭空想象出了什么,对莲华君可谓百般提防,却又不敢露出端倪来,还在竭力掩饰——虽然他那点掩饰在莲华君眼中再拙劣不过了。
倘若魔族风波已经平息,姚真人近期就能归京,王三郎决计不会如此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莲华君就是有天大的问题,也决计逃不过姚真人的眼。
莲华君对于王三郎的美好想象不置可否。
事实上,即使姚真人来看,也只能莫名其妙的发现这具身体越来越衰弱。莲华君是已经飞升过了的,姚真人还没有这份能耐,看出他本是魔族。
莲华君怕的就是姚真人回来太早,婚事被紧急叫停。既然姚真人短期内无法归京,莲华君心情大好,他看了一眼努力压抑着紧张情绪的王三郎,没有了逗鹌鹑的爱好,于是伸出手去,在王三郎紧张的注视着往他眉心一敲。
王三郎应声而倒。
莲华君心情很好地背着手走了。
等到回府之后,依旧不太清醒的王三郎被王夫人叫到面前,戳着额头道:“娘叫你护送莲花儿去道观,你倒好,自己睡着了,莲花儿那个模样,哪里知道叫人,若非奴婢们发现少了个人,你要睡醒了自己走回府吗?”
王三郎莫名其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真是怪事。”
王夫人见他如此,反而心软了,拉过他的手,温声道:“你这是读书太用功了,可怜见的,这两日略歇一歇,娘命人给你做好吃的。”
王三郎摸着脑袋,犹自不解:“多谢娘……我总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
他没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一转眼见兄长踏进门来,连忙起身恭敬问好。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长,王三郎对这个魂魄不全的哥哥还是很恭敬的。
王夫人见了长子,免不得又将他拉过来好生关怀,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