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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帘幕(1 / 2)

残冰消融,后宫苑里的杜鹃花已经开成连片红云。春意一日更甚一日,延庆宫正殿院里,也熙熙攘攘开满了花。

这一年的冬,至此,就算是真的过完了。

这一日晴好,魏杞泽被缠在纷纷战报里脱不开身,康王魏杞呈也随他一同被缠着。

无人搅扰,齐芙得闲,命人搬了圈椅和矮桌到正殿院里,还摆了一壶茶一碟西瓜子。

坐定后,齐芙捧了半捧西瓜子,听文竹将打听来的辽东战况讲给自己听。

其实也算不上打听。

宫人们每日里里外外走上几遭,当值做事的时候闲聊两句,都能将这场战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辽东镇的情形,魏杞泽本就无意隐瞒。甚至于,他乐于让更多人看到方子帛的败局。

在他心里,这只是方子帛的败局,是方骞的败局,而非辽东的败局,非他这位少年天子的败局。

西瓜子嗑了半碟,忽然一阵牙酸。齐芙垂下手腕,将掌心剩余的西瓜子散回瓷碟里。文竹的声音还在耳边低低响着,已经说到燕赤大军攻到总兵城下,方子帛连个整日都没扛过去。日落之时,就被燕赤攻破了城门。

文竹越说越激动,若非规矩压制着,只怕她也要对这位纸上谈兵的将军骂上几句方算解气。

齐芙却有些听不进去。

这些事情,原本她就是知道的。只是在知晓魏杞泽意图后,再听这些消息,想到前世兄长也差点死在这场权力交织的战局中,齐芙皱眉,只觉心里凉的厉害。

一边听一边想,人就容易走神发愣。院墙边一树杏花钻入眼中,齐芙看进去,不自觉想到这几日,王之似乎忙得厉害,竟抽不出身来延庆宫见自己。

自己白白去等了几日,却连他的影子都未瞧见,徒沾一身春夜凉雾。

前日夜里,齐芙本已不打算再去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时想去,一时又嫌自己这般太过优柔。郁闷徘徊中,最终想定自己只是为了听他说说内廷对辽东战况和方氏父子有何议论,绝无旁的心思。如此,才趁着月上中天,扯了件披风,轻声轻脚去了后院。

结果不但人没等到,还险些摔出洋相。

夜深晦暗,自己等不到王之,便提着一盏微弱风灯往内殿走。将要走到长廊尽头时,却忽然看见一身青色衣裙的文竹立在廊下。

银色月光一照,她整个人简直是绿森森地冒着阴气,吓得齐芙脚下一崴,险些从廊上栏杆摔出去。

得亏文竹跑上来的快,一把将自己稳住了,扶着自己回内殿歇下了。

寂静无声的夜里,主仆二人忽然生出一份默契来。

文竹何时醒来的,她是否知道自己去后院做什么。这些问题,齐芙没有问,文竹也没有说。

“文竹,”眼神从那树杏花挪开,齐芙伸手拨了下瓷碟中的西瓜子,很是突兀地问了一句,“御马监这两日忙得很?”

文竹口中一个“方”字还未吐出来,听得齐芙此问,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脑中对这个问题稍作思考,想起昨日自己从混堂司出来时,遇到御马监的长随云安,恰巧闲聊多话了几句。

“奴婢听御马监一位叫云安的长随说,王掌司这几日似乎很忙,只是不知忙什么,常是早晚都见不着人的。”

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见不着呢?

王之从辽东镇回来的当日深夜,就被魏杞泽叫去了天禄阁,只是不知所为何事。自己见不到王之,又没个理由去御马监寻人,倒是有些不安起来。

齐芙若有所思,一边想一边伸手去拨西瓜子。涂了蔻丹的指盖圆滑光亮,修长的指甲一挑,就将胖乎乎的西瓜子翻了个个儿。

正此时,晴好的天际突绽出一声干雷,日头迅速被几团乌云盖住,苍穹之下忽然黯淡昏蒙起来。

“娘娘,该是要下春雨了,奴婢扶您回屋歇着吧。”

齐芙并未说话,只是仰头望向已被乌云层叠覆盖的天空。

山雨欲来,惊雷破天,地面草木湿香气已率先袭来。春日新生的树叶被风一卷,也都在噼里啪啦地摇摆作响。

皇城之中,宫道之上,宫人们都在快步行走,唯恐春雨落下来湿了衣衫巾帽,耽误做事的时辰。

沉云压头,北上门东侧的御马监内,也正有事发生。

刚至巳时,神枢营就来了一位营兵,说是神枢营的马匹不知怎地,在马厩里异常狂躁,谁人都拉不住,眼看就要冲出马厩了。

营兵没招,只好来御马监,想着让御马监派几一位平日养马饲马的熟手去,兴许能妥善处置了。

养马饲马,如今都统归王之管辖的。御马监掌印太监罗喜是个安于现状的,御马监向来清闲又边缘,本就无甚杂事。如今来了个能干的王之,他自然是乐于事事都让王之冲在前头去办了。

黄霞染透的天幕下,王之着一身青色交领直缀,两手叠握,立在里草栏场外面,听营兵讲完马匹发狂之事,眼看着变了天就要落雨,抬手打了打宽袖,拂去袖面上的一抹浮灰,不紧不慢道:“节气交替,马匹偶有狂躁也属常事。御马监负马匹禽兽饲养之责,此等情况,前去看看本也是该的。”

营兵听了此话如蒙大赫,先前被掌印太监罗喜冷脸应付的惴惴不安顷刻消失。

“掌司辛苦,还请快快随我回去。”

“不急,”王之甩了甩宽袖,稍提了下衣袍,往御马监正堂走,“御马监出外当差自有一番规矩,还请兵长先行回去,王之同掌印禀明事由,自会前去的。”

营兵虽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敢乱了内廷的规矩,只能先回军营。王之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营兵身影消失在御马监大门外,方才还含着一两分笑意的眼眸,倏地冷了下来。

一道惊雷轰然,雳元四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这样哗啦啦下了起来。大颗大颗的雨滴,像是数不清的细密拳阵,自天穹轰隆而来,砸的王之肩背一阵微疼。

那日夜里,寂然无声的天禄阁中,陛下所言,又在心头响起。

【御马监本是君王心脉,如今却只得浅薄所在,实在可惜。若此事能成,御马监便可自由出入三大营,神枢营权力冰封将被打破。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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